金星海没有反驳。
“我也知道,金镖头只是想让家族的基业不落于外人之手。可如果说,我有办法替金镖头彻底了解这桩心事呢?”书生眼含笑意,话语中却全是冰冷。
“不需要。”金星海一字一顿。
书生笑意更盛。
“金镖头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有办法替你杀了他,我可以随时动手。金镖头不需要,但我可以替金镖头需要一次。”
“你在威胁我!”
书生的手指在桌子上又点了点,每点过一个地方,书生就开一次口。
“南边松洪,是你远方一个表弟在管。这个人精打细算,也会做生意,可是唯独好色难改,上个月去青楼流连,差点被人打死。”
“乡山虽然只有镖局一个小分堂,但却养着三十个功夫好手,是金镖头安排在安州附近的隐藏力量,用来支援汉水一带漕运上的困难。”
“至于陵城西北的临威,此地没有金镖头的生意。”
但此话一出,金星海的脸色骤然一变。
“临威是个好地方,山水宜人,天气也好,不会像这里总是在下雨。把自己老婆孩子养在这儿,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安排。更何况以金镖头的财力,修建一个城郊偏僻的别院,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金星海只觉得后背发凉。
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金星海的家眷,更不会知道他其实有一个女人和两个儿子。
但偏偏眼前的书生知道,而且连在哪里都说的清清楚楚。
“我既然能查出来,自然能下手。”书生继续道,“金镖头应该不希望,这临威之地,要改名为临危吧?不知道那时候,金镖头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临危不乱呢?”
话音落地,阁楼便安静了下来。
门外还是在下雨,缠绵着微风。雨滴接连落进池水,绽放出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雨声不大,也不急,但它总是能连续不断,有时候你觉得雨该停了,可是天上的乌云还在继续。
那个漂泊二十年的男人此时的腰背也有些佝偻,哪怕片刻之前,他还是像一柄刀子一样锋利,但现在的他,整个人都有些苍老。
他明明只有三十六岁。
他还拿得动刀,他还跑得了江湖,他的名号在这片土地上还能震慑住一众宵小。
但他现在要低头。
“金镖头,想清楚了吗?”书生伸手,只是用衣袖轻轻拂过桌面,上面的水渍就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你们要什么?”金星海的语气仿佛枯萎的落叶,再没有一丝活力,“如果要我的命,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书生道:“我们当然不需要金镖头的命,正相反,您的命,是这江左土地上最值钱的几条命之一。”
金星海皱了皱眉:“我只是有一个镖局而已,算得上最值钱吗?”
书生哈哈大笑道:“对我们老板而言,镖局当然算最值钱的买卖。”
“你们老板是谁?”金星海问道。
他也知道这话等于白问,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老板是谁。”书生浅笑。
金星海有些惊讶,但也觉得意料之中。
能有这般手段的组织,老板肯定隐藏在一切的背后,就算是幕前替他做事的人,也不一定会知道他是谁。
书生继续道:“不过,我们老板的意思倒是很明确。金镖头回去之后,什么都不用做,照常经营你的镖局就是。”
“你们不要我做什么?”金星海疑惑。
书生淡淡开口:“眼下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无论今日我和金镖头谈话的结果如何,都不会改变。”
“那批货?”
“正是。幸好金镖头识时务,所以甘愿让出来。否则,不知道要流多少血。”
金星海道:“不过是一批矿石而已,虽然值钱,但绝对不至于如此。”
“一批货固然不值多少钱。”书生道,“但我们既然有办法抢走一批货,我们就能抢走每一批货。
而有些人,是不得不需要这些货来做生意的。”
金星海咬牙切齿:“这就是你们最后的目的?”
书生称赞道:“金镖头果然人中俊杰,猜得不错。今后,金刀镖局的每一批货,都要问问我们老板的意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是谁?你们老板要做什么?”
金星海一连三问,句句激昂。
书生笑笑,拿起纸伞。
走到门口,书生撑伞回头,说道:“说来也巧,金镖头的小儿子生在四月。”
“我们的名字就叫做‘四月’。”
“我在‘四月’里排行十六。”
“金镖头可以叫我‘四月十六’。”
音落,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