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袁静程只感觉从心底里生起一股彻骨的寒意。不是寒冰剑法太玄妙,是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方才的一剑直接洞穿了她的肩膀,随后便立刻抽离,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个人是真的想杀自己。
想到这里,袁静程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眼前不是比武,也不是打架,而是搏杀,失去反抗的能力,除了等死,她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武功不如人,生死便由人掌控。
这就是江湖的规矩,六扇门的规矩再大也管不了这个。
袁静程知道这一剑不是刺偏了,只是对手为了应付自己的一刀,做出的杀伤最大的选择。
这一剑还不致命,第二剑就不是了。
但第二剑迟迟未到。
从袁静程闭上双眼,心怀不甘和绝望地接受死亡开始,到她听见一声铁器相撞的声音,不过是四个须臾。
袁静程忽然睁眼。
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已经退开半步,手中细长的寒冰一样的剑正在全力对付漫天纷飞的枯黄落叶。落叶每一次和冰剑碰撞,都会震起一点细屑。
!
是天青城的人!
情势有变,有人来救自己了!
“天青城的人”拿着一把破破烂烂,甚至都有些发黑的剑,和那白脸的少年剑客战在一处。只是缠斗时却没有了方才那一招的凶猛气势,反而一直落于下风。
所以“天青城的人”也没有坚持住几招,就被对手一剑扫开。白脸剑客那柄细长的剑上如同裹了一层冰,磅礴的剑气席卷而过,将他生生震退三步,也跟着摔在地上。
这个人当然就是陈越。
情势似乎一变再变。
未等袁静程再有反应,萧默就已经出现在身侧,动作奇快无比,刹那间便伸手抄起了袁静程的那把雁翎刀。
萧默并不会使刀,只是情急之下不得不捡起来,于是他只能将刀当做剑来用。
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脸上几乎没有血色的少年剑客是谁,但他至少知道两件事情:第一,这个人向袁静程出剑,甚至可能杀她;第二,这个人功夫很强,起码剑法不在自己之下。
所以萧默没有用剑指迎敌,哪怕拿着并不熟悉的雁翎刀,也比血肉做的手指好用。
萧默连续劈出几“剑”,却并不是真的在攻击,而是为了给对手造成压迫感,强迫对手把注意力集中在和自己的交手之中,不会再有机会分心去伤害其他人。
白脸剑客也配合得很,手上细长的冰剑专心地防守着萧默的“剑招”。
冰剑的寒气远远强过。即便萧默没少和唐临切磋,也还是难以抵抗这种寒冷的知觉。
萧默只感觉手指僵硬,剑招也跟着有了一丝迟缓。
决斗之时,一丝便是胜负。
白脸剑客见机,立刻转守为攻,出手便是致人死地的绝招!
寒风骤起,呼啸而过。
这一剑不像是萧默见过的任何一种剑法,不显剑意,只带着无比强横的力量席卷而来。他甚至怀疑,这一招无论用什么兵器施展出来都是一样的,无外乎是靠雄浑的内力倾轧,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萧默当然知道自己方才露了破绽,故而早已做好应对的准备。
刀光凛冽,硬生生从寒风中挤出了一点空间,如同冬末春至时分的江左绿岸,冰雪渐渐消融,泉眼趵突。
!
这一招由刀使出,反而变得宽厚,不像是泉水。而萧默的内力今非昔比,此招一出,如同大河奔腾。
萧默咬着牙,将内力拼了命地灌注进刀身,直冲白脸剑客。这一“剑”究竟威力如何,他也没有底气。
寒风与长河悍然相撞,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是长河那股结实的力量更胜一筹。
只是二者相接的一瞬间,却是萧默的招数被轰碎。
长河骤然化为四散飞溅的水珠,甚至都没能阻拦白脸剑客的招数片刻。裹着冰的长剑飞刺而来,直取萧默的咽喉。
而此时,水珠却遮蔽了萧默的视线。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手的剑在哪里,只能感受到那饱含杀气的冰冷剑意。
萧默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招数反而会害了自己。
他看着已经模糊的眼前,崩碎的长河,发现自己原来也会感觉到懊悔。
他很少后悔,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能够承担,也能够解决。
可是杀人的一剑就在眼前,命都要没了,何谈承担?
萧默这时候觉得,师兄断腿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毕竟害他的人也被他洞穿了喉咙!
活着,总比死去要强。
何况是在这荒郊野岭,被一个不知名的剑客击杀。师尊说江湖人各个要脸面,自己这般死法,岂不是连脸面都没有?
幸好自己葬剑下山,没有连带着丢师门的脸面。
萧默眼前一片模糊,心头却明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