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楼韩点点头,表情有点严肃,刚刚那声笑,是…肆无忌惮?还是有恃无恐?
“为什么?”顾庭木问道。
“这个人…这个木偶,他的主人,就是那个沈霖,是楼童的人。”
“你怎么知道。”顾庭木语气已经平静下来了,简直被这一系列的事情轰炸得没脾气。
“我见过他。”楼韩说道,“他是楼童家的老管家。”
“老?”顾伴疑惑道。
“对,老。”楼韩道,“易容术。”
顾伴倒吸了一口凉气:“人类的易容术在神木面前不是无效的么?”
“可是他的主人是楼童。”楼韩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种疑问,“当今世界第一个截偶师,他有什么不可以的?既然敢打出截偶师的名头,没有点真正对付木偶们的招数,怎么混地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他没有给我找个宿主让我完全服从他?”楼韩自嘲似的笑了笑,“还能为什么?他是偷学成才——或许都称不上成才,学艺不精罢了。”
他就这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不是神木。我也不是在寺庙旁长起来的。我的上半身,不过是一截普普通通的木头。”
“楼童遍寻神木无果,这种事也不能大张旗鼓——否则一个截偶师制作木偶,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会弄的下面的人怀疑的吧。所以他找到了以前被你们取过神木的树桩,在上面粘贴上了我的本体,于是我就变成了一个半木偶半木头的一个异类。”
“这样也可以?!”顾伴不禁地吃惊出声。
“不可以。”楼韩眼睛低垂,“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像你们那样修炼出最高最纯净的灵力,无论我怎么努力,只要截偶师知道我上半身不过是块普通的木头,就算是截偶师中最弱的初学者,也可以随便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
“所以他不害怕你的倒戈。”顾庭木叹息道。
“对。”楼韩摇了摇头。
“可是你居然…”顾伴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寻常人若是从小便是生活在这样鄙视的环境中,别说是炼出楼韩这样无知无畏轻蔑众生的气质了,怕是要一辈子都不敢抬起头挺起胸地说话。
“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割舍的了——甚至,甚至是命,就算是命,我也不是不能割舍的了。”
说着,楼童捋起了他长篇。长年都唔得严严实实的胳膊。
触目惊心。
顾伴和顾庭木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长年藏于袖底白皙的手臂上满是陈旧的伤疤,痂早就脱落了,却让那几块的皮肤显得格外凸起苍白,看上去似乎格外狰狞。
楼韩强撑着笑了笑,状似不在意般地将袖口重新抚了回去。
“人形尚且如此,更何况本身呢。”楼韩淡淡道,“我自被制作出以来,就在鞭子下活着,如果不是楼童的控制,这世上早就没有楼韩这个人了。”
顾庭木和顾伴突然讲不出什么重话了。
对这样不幸的人,幸运的、旁观的人的安慰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所以,你真的没有…”
“没有。”楼韩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做梦都想脱离他的控制,怎么可能还要为他服务。他太轻视我了,轻视到觉得我的懦弱和恐惧足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继续控制我。”
顾庭木凝视着他,突然道:“好,我姑且信你一次。既然你来了,叫我一声‘师傅’,也不曾做出伤害同门的事,我顾木,定会护你到底。”
楼韩完全没想到顾庭木会这样说,怔怔地看着他,那一句“护你到底”在他耳边炸开,炸得他有那么短暂地失神。
“还不快叫‘师傅’。”顾伴语气也放松了下来,提醒道。
“师傅!”楼韩古井无波的面色终于破冰,多了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