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出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太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抻了抻身子,不再敲击椅子扶手:“若不是父皇惜才,以你的滥情,现在该待什么地方,就不用孤特意提醒了吧?”
“太子殿下言重了。”杜缇施了一礼,不急不躁地应道,“情由心生,何来滥情一说?”
他不是听不出太子话里的嘲讽之意。
但圣上给了他一个免除家族之祸的机会,就是做太子的伴读。来时他便已想好,无论太子如何刻薄刁难,他一定要留下来。
“身为长辈,对自己的侄女动情,这不是滥情是什么?”
太子忽然起身,双手撑着书案,一双凤眸幽冷如冰的盯着他道:“你可要想清楚,孤的侍读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有才若无德,既便是父皇之命,孤照样可以将你逐出东宫。”
说罢又坐了回去,旁若无人地整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
再次抬眸,他颇有意味地问了一句:“何为君子?”
沉吟思忖了一会,杜缇斟酌道:“微臣以为,一个人不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都应该心系天下君民,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方为君子。”
太子闻言啧了一声,挑了挑长眉:“就这些?”
杜缇点点头。
竟然没有拼命地讨好奉承。
太子微怔,再次打量他。
奇怪了,这样一个言行举止如此温雅有礼的人,怎么会逾礼喜欢自己的侄女?
难道真的是读书读傻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照你这么说,要想成为一名君子,首先要把个人的名利得失,丢弃一旁。”
太子道:“那这天下,往后还有谁愿意成为君子的?”
杜缇垂首顿了顿,复又抬眸,诚挚地道:“殿下,微臣并不否认个人名利的所在。追逐名利与成为一名君子,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区别在于,真正的君子,在谋求个人名利的同时,必不失心中坚守的道义;因为人一旦失去了道义,便会成为名利驱使下的小人。”
他冲太子坦荡一笑,“若如此,又何来君子一说。
其实真正的君子,也只有在保障个人利益的前提下,方能为社稷,为百姓做出更大的贡献。
就连圣人也曾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哈哈哈。”太子拍案,大笑而起,“果然有趣,不像翰林院的那些酸腐,知书不知人,食而不化也就算了。
偏还整日里张嘴闭嘴,满口仁义道德。所做之事,细究下去,又没一件像是君子所为。”
说话间伸手向右边偏后的一个位置指了指,语气微暖道:“杜侍读请坐!”
杜缇再次抬手施礼:“微臣谢过太子殿下!”
然后不卑不亢地走到太子指定的位置坐了下来,铺纸研墨地做好准备,静待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和侍读学士的到来。
太子以往没有伴读,翰林院上到掌院,下到众学士,既是老师也是伴读。
孔圣人之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每次前来东宫讲学的,必不低于三人。
他们会陪着太子研读讲义,清谈辩论。
建元帝如此,也是希望集翰林院众学士之才,成就太子用人之道的智慧与驭人之术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