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嬴政病情好转,中午的时候有几个人将他送到函谷关的行宫里去。然而郑芙并不知晓他已醒来的事情。
郑芙等在宫外,火堆上的罐子里不断扑腾着水汽,看时间差不多了,将药罐拿下,把药汁倒进碗里。她走进屋内,将药碗放在桌上,坐在桌前搅拌汤药,无意间抬头,一下子愣住了。
桌前的两只香炉缓缓冒出白烟,时而交缠时而分离,自由却又相依着从半掩的窗户悠悠远去,夕阳的余晖映射在屋子的地面上,好像在窗边点缀了丝丝金色的荧光。
她看得不真切,又似乎不是荧光,是太阳照射在发丝上浮现出的光华。
那个人站在窗前平视远方,郑芙看不见他的表情,微风中他一缕发丝轻舞,正是这缕发丝借着阳光有了不一样的光华,而那黑色的背影,总会叫她一见便难忘。
嬴政侧过脸,阳光刺得他皱眉半闭起了眼睛,他转过那对深棕色的深邃眸子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霎时,郑芙感受到檀香气味又浓重了一些,便微微抬起头,竟正巧对上他低头看她的目光。
嬴政走过来蹲在郑芙身侧,清明的眼中有些许期待的意味,他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向她伸出。迟疑片刻,郑芙便将手放到他的掌上。可嬴政不按常理出牌,很快将他手掌的方向转为和她一样,一刹那二人便十指紧扣。
不等郑芙反应,他伸出另一只手,解下郑芙的面纱,刹那间她脖颈上恐怖的疤痕一下子暴露了出来。自左下至右上,从锁骨到而后的一条长长的红黑色的疤痕。
郑芙不敢看他,站起身,加重力道抽回手想要逃走,谁知他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拉回来,顺势往前半步
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在周身弥漫,清雅高贵,让人不自觉沉醉其中,混合着这屋子里原有的熏香,倒是显得他的气势温柔了些许。
郑芙睁大了眼睛。
他的眼睛就在她之上一寸处,近距离之下她无法凝神去看他的眼神,只觉两颊很是温热,头有些晕。
一来二去,她惊慌之下竟然呆愣住了。他的吻很是霸道,仿佛要诉尽三月未曾相见的思念,完全不容许她有丝毫放松的机会,让她的注意力完完全全集中在他身上。
他一边紧握她的右手,一边又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好像在减轻她的负担,一边攻城略地,一边又小心翼翼。
许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吻唬住了,她完全不知这种时候该如何呼吸,用左手把嬴政推开,坐在地上怯怯后退,抬起双手遮住脖颈。
屋子里一片安静,郑芙的手臂被嬴政抓住,他带着她的手缓缓前移,放到自己胸口的衣襟中。郑芙一阵脸红,接着她的掌心便袭来温热的触感以及不和谐的粗糙。
她抬起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嬴政语气淡然,好像在述说别人的事情:“寡人三岁之前,吕不韦尚在赵国,那时只要他心情不悦,便会鞭笞寡人。”
郑芙鬼使神差地将他的衣襟拉开,映入眼帘的同样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只是时隔太久,已不太清晰。
嬴政伸出双手,将她揽在怀中,些许温柔且坚定无比:“有了这些伤痕,寡人与你,更似天作之合。”
郑芙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抓着他的衣袖,微微发抖。
是了,千言万语,只要这一句话就够了。
所有人都有可能抛弃她,可能厌恶她,唯独他不会。他始终站在她身前,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形。她,永远不是孤身一人。
嬴政抬手轻抚她的头,仿佛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若你厌恶这些伤疤,寡人带你寻遍天下名医,一定替你消去痕迹。”
他十分烦躁,本来是怕刀剑无眼伤到郑芙,故而没有带着她去武关。可他为何没有料到华阳太后竟然敢做出这种事?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人就这样被人狠狠伤害,叫他怎么冷静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