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杜牧的话陈权忍不住心里骂娘,这谁啊?如此缺德,弯弯绕的害人。自己就这么不受待见?
“咳咳,十三郎啊,你说这是不是天子的意思?或者是内官的意思?他们如此这般,我觉得便是此事过了,我怕也得不了好吧‘?陈权苦笑的问道。
”我也说不准,不过大郎倒是不必过忧,其实这旨意是存了保全之意了。你也知道之前你那职务是做不得数的。现时才算是真正的得了实际。而且按例等田牟去任之时你也该卸职了。毕竟这长史虽是个不大管事的。可下一任刺史或是节度使也不会用前时之人。所以如无意外之后你会入京再提上一两级。此后只要安生一些,倒也能得个不错的前程。或许三十年内入相也未可知的”。杜牧笑着宽慰着陈权,在他看来其实这是个非常不错的任命,他很清楚陈权不大安生,谁知道何时便生出了祸事,倒是不如转了文职安稳些的好。
入相吗??陈权有些迷茫,三十年。自己应该能活到那时候吧?听着也不错,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甘,却又说不出来为何。如果是他刚到大唐之时有人说他六十岁左右有可能当上宰相,那他一定会雀跃的求神拜佛祈祷自己一定活到那个时候,可现如今却只是略心动一下,便觉得有些无味。是自己心野了?还是说自己本质上是个淡泊名利的?
“哎,罢了,这事反正就这样了,不想了,头疼的很。哦,还有,十三郎你把杜平留下吧。一来他现今老是跟着你也不是个事,二来杜方有了中意的人,也该操办一下了”。陈权转了话题,说起了杜方的事情。
“哦?好啊,杜方现今也是官身,杜平也是该留下才是。不过大郎你也三十一了吧,这成家之事该紧要些了。可有中意的?若有我给你去操办一下呢”。卦是人之天性,杜牧听闻有这种事情马上探了身子过来,直勾勾的问着。
“嘿嘿,倒也是有的,不过现今这好像不大方便,也好像比较难。嗯,之前我偶见了李文饶李相家的小娘子,嘿嘿,倒是有了些念想。十三郎,要不你去试试帮我也操办一下呗”?陈权突然觉得这事杜牧办正合适,他怎也是世家子弟,想来这中间的事情想的会妥当些。
“李相??哎,先不提这事能不能成,可我却是不建议你与李相过深瓜葛。并非是因其落魄。他出身赵郡李氏,再如何落魄也是大唐顶级世家子弟。便是我京兆杜氏也是无法比的,而是因为其他的一些事情,嗨,你先莫急,听我细细说与你知”。见陈权有些急躁的想要打断,杜牧摆摆手止住了陈权,想了一会才开口说。
“大郎在灵佑禅师处也近三年了,想来对大唐佛事也了解了些,那你定是知道长安开业寺的吧”?杜牧缓缓的问道。
“好像听过,不过这寺好像是烧了的啊?怎了,这和赵郡李氏有关”?陈权有些奇怪这怎么扯上了开业寺,事实上他也之是略听过而已,好像这开业寺都算不上佛寺,所以也没留意。
“嗯,倒是烧了,德宗贞元二十年四月,开业寺大火,就焚了,此后宪宗元和十年重建开业寺,移了西明寺的神像过去。这开业寺很特殊,虽是多由佛家供奉打理,可又不属佛门庙宇。本是前隋的仙都宫,是为皇室别庙。本朝建立后高祖废仙都宫改名证果寺,贞观年又废寺改了高祖别庙,号静安宫,之后高宗仪凤年时才正式更为开业寺”。
“开业寺也因高祖之故于大唐一直十分尊崇。可你知这大唐还有第二个开业寺?呵呵,这个开业寺便是赵郡李氏于元魏朝所建,而这开业寺倒是正统佛家庙宇。从开业寺立,这赵郡李氏虽是经学礼法世家,可于佛学却是向之日重,如前隋的李士谦便舍宅为伽蓝,家中女子落发比丘尼者更是络绎不绝,历经数百年,赵郡李氏已渐成佛门世家了。会昌年的佛禁,李相所恶的非但是天下佛门信众,更是于族中颇多微词。李相被贬,竟自寒酸远赴崖州,赵郡李氏可是如若未见的。大郎如是与李相牵连过深,恐会惹来事端。而这赵郡李氏,绝对不是个好招惹的”。杜牧言明了其中之意,可陈权总觉得这其中有未尽之言,思量一番开口说道。
“十三郎,这赵郡开业寺与长安的重名无碍的吗?
”我也不知,赵郡开业寺数百年间也经历过些灾乱,是贞观年太宗皇帝还了回赵郡的,依旧用了故名。而长安开业寺的却是高宗皇帝改的名。嗯,起码表面无碍的,不过长安开业寺焚毁之时倒也却有些流言,但是后来为李相之父也曾两度拜相的赵国公李弘宪压了下去。宪宗后大唐动乱不断,便是有心异之亦无力尔“。
”哎,我倒是不知道这些,之前在长安于十三郎府外看到了荐福寺,当时还觉得十三郎身居佛侧却附应佛禁,有些,有些难得,却不曾想李相竟也如此“。陈权感慨的长叹一声。
”哈哈,你呀,你还是不明白啊,你可知会昌佛禁所得,财货与丁口自是不提,那上千万顷的良田该是如何划分“?杜牧大笑着问道。
”自是划归百姓了的,我在沩山都听过的”。陈权很奇怪杜牧这话问的奇妙,这些土地当然是划给了无地之人,这大唐才能像今日一般安稳。
“嗯嗯,没错,确是划给了百姓,可我问你,这些个田亩他们守得住吗?又守得了几时?大唐是不禁兼并的,所以你说这田亩最终会去向何方”?
杜牧的话如同一道霹雳,惊得陈权几乎没了意识,竟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会有黄巢了。
陈权一直觉得奇怪,滕县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流民,按理说他们都该分了田的,佛门所得的那么多的。也曾问过滕县流民,一些是因为战乱,还有一些则是因为课不起税便逃了。可陈权也只是感慨一下心里骂着贼老天便忽略了,毕竟这些事情是他无法解决的,可方才杜牧的话让他恍然大悟。是啊,普通的百姓怎么能守得住这些田亩呢?怕是现在已经多半都入了这些个世家手里了吧?所以李德裕连累家小折腾这一番有什么意义呢?
“那,那十三郎,你说李相和武宗天子做了这一切又是为何呢?”陈权失落的问道。
“魏太武帝,周武帝,前时的武宗皇帝,这三位武帝灭佛,确是大不一样。前两位还多是华胡之鉴。元魏,宇文周本就是胡人,为行入华,加之当时佛门频频借着”卯金刀’之名作乱,故而大力打压佛门等胡经。而我朝则真是因为揭不开锅了。可世家的财富不能夺,亦不敢夺,那除了佛门还有他法吗?至于后效,哎,如是武宗天子能多些时日,加之李相辅弼,或大唐中兴有望的。当时朝廷除了灭佛还于门荫选官之上入手,这正是要断世家一足,毕竟天下能门荫者,可荐选官吏者多为世家所掌。可惜了。哎“。
”你过往与我言语之时对当今天子敬佛颇有些不以为意。哈哈,天子权谋何其了得的!因天子敬佛,又把田亩归还了佛家,这就绝了世家做大之念。虽是于会昌年有所反复,可这田亩放在佛门手里终究还能再夺,可如是入了世家之手,啧啧,怕是只有改朝换代才能有所变吧“。说到这杜牧也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这大唐会走向何处,而自己却是无能为力,只能远远的逃避开,只当作不见,这样心里会好受一些。
“十三郎,你说这大唐还会有盛世吗”?陈权沉默了一会喃喃的问着,这话他问过李德裕,明知道不会有个结果可还是忍不住想问问杜牧。
“呵呵,谁知道呢?即便是有大概我也是看不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