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帝京,天气已是飒飒的凉爽,长宁街依旧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殊不知,这宁华大殿已是闹翻了天。
“这赵贤,简直是不知廉耻,”殷祉明愤怒地将满案的奏折掀翻到地上:“借着不明不白的雪灾要了新的封地,现在又道这封地穷山恶水刁民遍地向朕讨要那苗山禁地。”黑绒绣金线的皂靴猛地将那惹人恼火的折子踢到一旁:“下来是不是就该要了那兖州要地,要着朕的皇位了!”
“圣上息怒,此折并非出自西邑侯赵贤,是赵贤的长子赵怀隐以西邑侯的名义传来的。”一把年纪的胡宰相看着皇帝暴怒,连大气都不敢出,长长的胡须不断颤抖着。
“赵怀隐?”殷祉明满面狐疑:“朕只听闻赵贤只有个儿子叫赵怀焱,怎么凭空冒出来个长子。”
“圣上有所不知,”立在一旁的赵书黎赶了上来:“这赵怀隐是赵贤庶出的儿子,一直流落外地,前些日子回了闵州,竟自诩西邑世子,处处惹是生非,嚣张狂妄。”
“西邑的探子也来报过,”易水寒道:“西邑有人暗中招兵买马,名义上是组建军队抗击西南边陲的蛮芜人,微臣暗中曾派人细查,并未发现有蛮芜作乱的迹象。”
“西邑朕登基前就频繁作乱,近几年倒是安稳了些,今年…”殷祉明沉吟道:“朕不怕他招兵买马压制蛮芜,朕只怕他与蛮芜勾结,再度搅乱这朝局。”
“若是再派遣西邑节度使呢?”一旁的赵书黎道:“我朝建立之初就有设节度使一职,东海,北境,上梁,镇南,兖阳都设有地方节度使在侯府,唯有西邑节度使一职常常空缺。”
“自吾皇登基,西邑节度使确实从未设立,”易水寒道:“当年大将军率三军南下,在南山联合众蛊师、术士,在南境布下天罗地网,当时的西邑侯也在混战中身亡,现下的西邑侯赵贤大人是当年西邑侯的庶弟,对朝廷臣服无比,圣上自是不会想到节度使一事。况且,先帝在时,曾派遣的三位节度使均以各种理由魂断西邑。”他这一段话引得四座哗然,花灯节的事情虽是皇宫秘事,但消息不径自走,已是穿得天下皆知,此时距当日还不到一月,易水寒虽未提及杜凌尘大名,可足智多谋收复西邑的大将军,天下也唯有一个虎符大将杜凌尘罢了。
四座皆敛声屏气,等着看着易水寒要给圣上出什么主意。
“易爱卿是要朕重新请出杜将军?”殷祉明的语气中夹杂着嘲讽的意味:“你应当想到她现下是什么身份。”
“就是啊,说好听些是娘娘,不过是个背叛皇族的阶下囚罢了。”
“这易水寒上次就为此时险些引得圣上大怒,今日只怕要牵连我们。”
“这个样子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和杜将军有什么私情,这个时候讲出这些,怕是找死。”
“诶,这回怎么不见那个姓陈的愣头青?”
易水寒一直默默地听着众臣杂碎的议论,不动声色,听见有人提到陈安,忍不住抬了眼皮。陈安去哪了,他心里最是清楚,当日他托陈安去游说圣上收回兵符还杜凌尘一条生路,偏偏被那新皇后搅和,钻了空子,他自己也被贬出帝京,哦,前头说的东海节度使就是这个倒霉蛋儿,易水寒想到这儿,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堂堂九尺男儿竟在朝堂上唉声叹气,成何体统。”一旁的赵书黎抖了抖稀疏的山羊胡子,不满道。
“臣自知失言,请圣上降罪。”易水寒并未理会他人。
“朕倒是想听听,你此时谈起她当年西邑之征做什么。”殷祉明道。
“臣的意思是,苗山楚地,决不能让,苗山盛蛊术,楚地为入兖阳的要塞,若是我们当年可联合蛊师围攻西邑,那么西邑若是——”易水寒没有说下去,四周的大臣面面相觑,刚刚还只顾着嘲讽易水寒的人,现在纷纷陷入沉默。
“易爱卿的意思,朕明白了。”殷祉明也陷入沉思,若是先不让这苗山,西邑起了反心,也必定要拿下此地;若是将此地封给西邑,那就相当于告召天下,他南魏皇帝殷祉明,是个屈于臣子的懦夫,这样一来,不要说是南北两处本就对南魏丰饶物资虎视眈眈的蛮芜和外北,南魏境内的各个诸侯也要不满了。还有银虎,一提起银虎国他就头痛得很,暂且不提他当年年轻气盛强夺了银虎公主后又将人家抛弃,光是去年他因杜凌尘将银虎王子扣在南魏长达几个月的事情,已经够银虎王室对他侧目了,南魏养兵虽多,却很少练兵,真正上了战场,还是要想银虎国借来士兵去打前锋。曾经杜凌尘在兵营时还常常操练兵士,照着银虎国的样子组建了虎骑军以御外敌。现下兵权杜凌尘手中的兵权已被他收回,虎骑军名义上是为皇室效力可实际上还是只听从杜凌尘的号令。杜凌尘,杜凌尘,还是杜凌尘!殷祉明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散了众臣。
秋日渐晚,昭庆宫的宫门前早早亮起了灯笼,听闻圣上要来用晚膳,杜灵霄更是很早就命众人打点好了一切。
“娘娘,圣上吩咐了,圣上今晚不在昭庆宫用膳休息了。”杜灵霄还未歇下一刻钟,御书房的安小使跑来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