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阮家只遇见了外祖一人,两位舅父不在,表兄更是不在。
明华在阮家的表兄弟当然不止一个,但能被她称得上“表兄”的只有大舅膝下比她大上三个月的阮靖良阮表兄。
阮靖良也是阮家嫡支的长子嫡孙。
一阵吹啦弹唱的声音吵得明华挣开眼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赵粉取了安置车上的漏刻看了看“…申时一刻了。”
明华掀开车帘子一角,果然是车驾驶过临近西城门的一个地方。这儿有一家戏班子时不时会租了露天的场地搭台唱戏。
只见台上“咿咿呀呀”的,起初听不清唱得什么,走得近了,听了几句,车子里的几个丫头全露出不忿之色来。
那戏台上唱得不是别人,正是以明华做了主角,编了一出讥讽嘲笑的戏文娱乐街坊邻里。
“主子!”赵粉很想立时冲下车去给戏班子的人几个耳刮子,但她不敢逾越规矩,出声征求明华意见,想要明华授意允许她出这个头。
明华脸上闪过几丝委屈受伤的神色,看得一直盯着她表情的四个丫头心头一痛“算了吧,叫车夫动作快些,咱们回府里去就听不到了。”
车夫与几个丫头一样是不甘愤恨,但是明华不开口,他不会擅动给主子添麻烦。
是主子赏了他一口饭吃,不然他早就死在街头了。
车夫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因为饿得无法,无奈偷馒头而遭人毒打,是明华偶然路过救下了他,带他回府里养伤看病,还不嫌他卑贱,叫他做车夫。
车夫自然听到车厢里主子的命令,立即发狠抽马,马儿吃了痛,便快跑起来。
那边戏台子还在唱“…殿下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好是狠心!”
编曲的人似是有如亲眼目睹明华公主与服侍她的一干面首、侍女如何在公主府中“荒唐”,且还言之凿凿列出似是而非的证据来。
戏班子当然不会堂而皇之去用明华的名号登台,假借了前朝故事,用得还是一个化名,然而在场中人哪个又不知这戏文唱得是谁。
明华车驾穿过一群围观听戏的市井百姓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咦,你们且看,那个不正是明华殿下的车驾?”
戏台子对面一个酒楼二楼的凭栏处,正有几个衣饰华丽的男子一边玩乐,一边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下边戏文,正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少年喊了这一声,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来。
还在桌边吃酒吃菜的听了也奇得站起身凑了过去“…哪呢哪呢?”
几个少年凑着脑袋看了一眼明华车驾余留的影子,再坐回桌边自然而然就将话题转到了明华身上。
“…都说那位有名的山阴公主风流倜傥,我只叹无缘得见,如今本朝有一个二公主效仿前人,我也就不遗憾生不逢时了。”一位蓝衣公子如是道。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说什么的都有,更甚至有人言语之间轻佻放肆,说出些逾越之语来。
“也不知哪个倒霉鬼来日做了这明华公主府的驸马,那头顶上的绿帽子怕是多到压也把人给压死…”说话的紫衣少年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坐在角落里从方才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绿衣少年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将杯子里的酒水拍得洒了好些出来。
众人一愣,也才惊觉自己几人怕是一时亢奋,说话偕越了。二公主到底是皇女,并非他们能够妄自污蔑的。
曲锦枝看着这班与自己算是打小玩到大的朋友,心中恼怒他们嘴上不干不净,却又一肚子火气没个去处。
他自己就是帝京之中小有名气的纨绔子弟,遛鸟逗狗玩女人,因而心里不忿明华被他们说成那般不堪也没法帮腔谁叫大哥莫说二哥?
曲锦枝一时忍不住发了一通火气,看着一群人脸上讪笑扫兴的模样,顿时不知该是走是留。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曲锦枝自己是个胡闹的二世祖,他的这帮朋友自然也都是京中出身显贵的世家子弟。正所谓贵贱不同席。
这群人,说他们出身显贵,却是只知整日花天酒地。可若说他们只知花天酒地,他们又都谨守为人底线,本性不坏,与那些真正的市井恶徒有天壤之别。
曲锦枝砸了场子,到底是不好意思再待着了。只得赔了罪,告了辞,匆匆忙忙就下楼走人,留下楼上一群少年也失了兴致,不多久也散席各回各家。
曲锦枝下了楼,却没有直接回去,而是附耳吩咐凭栏“去,找几个人把那戏班班主打一顿,让他涨涨记性,学一学做人的道理。”
凭栏叫做焦根生,是曲锦枝身边仆役的第一把交椅,自然一清二楚自家主子对明华殿下那点儿心思,也更明白今日这戏班子是要倒霉。尤其是那班主,竟敢不知天高地厚编排起当朝的公主来!
根生得了曲锦枝的示意,拔腿就跑了去“安排人手”,曲锦枝把事情吩咐完,犹是老大不痛快地踹了一脚路边停着的马车,这才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