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走啊!”就要起身,小金乌窜过去一把将天幕遮抢过来,小孩子藏心爱的玩具似的藏在身后,“才来这么一会儿就要走啦?”
织影皱眉:“要不是有天幕遮,我可能连这次都来不了,哪里能跟你说这么多废话?天都黑了这么久,我若是再不走,就该师兄来寻我了!那时候你我可都讨不着好。”
“那你明儿来,我要喝藕汤……”小金乌弹出一根手指,顿了顿,又弹出一根,竖在面前,刚好把织影的脑袋叉在两根指头的凹槽里。
他道:“两盅!两盅藕汤!”
织影胃里又开始翻覆:“你都喝了六百年了,不觉得腻啊?”
小金乌浑然不觉,盎然道:“不觉得啊!要是你还有空,就烤一只横公鱼,或者你钓了来我来烤也行。”
横公鱼产于石湖,湖水恒冰,小金乌这种体质去了,要么把石湖全都融化了,要么就是被冻成冰坨子,哪一个也不好。
可对织影来说,在石湖可就是如鱼得水了。
“告诉你我明日就能刑满释放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织影突然歪斜着身子出手把天幕遮抢回来。
却被小金乌眼明手快地扔到了另一只手里:“你这六百年我不也常去寻你?”
余光瞥见织影一脚从容地跨进了药田里,手上来回抛耍着一朵雪白的云朵,他忙不迭地把天幕遮烫手山芋似的一扔,声音就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他赶鸭子似的冲织影摆着手:“去去去!要是等会儿那个冷面鬼找到紫府来,我就全推你身上去!”
织影计策奏效,扬手一抓,就把天幕遮披在了身上,每一个字的尾音都不自觉地往上飘:“那我走啦!回见!”
眨眼已没了踪影,小金乌手里一紧,一株独摇芝被他绞成了渣。
空桑山距离岩川的峄皋山,中间只隔了一座野生动物园一样的曹夕山,这让织影倍感心塞却无奈。
雎略的估计变成了现实。
在织影学习拙隐剑的第三百个年头,她将拙隐剑的一万八千多招式全部学会,又用了两年的时间将这些招式融会贯通,直至剑先意而动。
之后就花了一百多年凝成了剑心。
此后除了每日练剑两个时辰,雎略都在教她阵法之道,这也是织影最为头疼的。
什么“乾为天,坤为地坎为水,离为火”,绕得她脑筋打结,八卦这东西,传别人的她勉强会一些,让她学……
她很想说“敬谢不敏”。
但雎略像是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
莫名地,她就不想辜负他的期望,不想。
空桑山北临食水,西望湣泽,正是水草丰美,绿盖如茵之地,于是就有“牛”群居于此。
此“牛”非彼牛,乃是牛身虎纹的水系神兽軨軨,性好玩水。
织影刚一落地,就有一条水练缠上了她的腰,连着两只胳膊一块儿锁了进去。
她眼珠一转,手指极速地打出几个手势,一枚透明的小剑顺着手腕钻进了水练中。
织影拇指在另四根上逐一点过,到了第二圈,始作俑者就从一块巨石之后窜了出来。
牛身虎纹,正是軨軨。
它嘴里发出一连串的“軨軨”声,似乎很高兴。
高兴得忘乎所以,都没看到织影身上的水练已经被一枚袖珍小剑割成了头发丝粗细的线,一缕缕覆上了軨軨的毛发。
当軨軨围着巨石第四次从织影面前经过时,前脚一凝,后脚仍然欢脱,欢脱着就欢脱到了半空,然后往下,就这样在织影面前麻溜地打了个滚儿。
等它恼怒地想要起来时,却又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原就服帖的毛,现在更加服帖了,也更加水灵了,水灵得像一座完美的冰雕。
织影负着手漫步过来,嘴上噙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嘿!小軨軨,这一招玩儿了不下上万次了吧?怎么也不换个花样儿?更何况现在我也是个货真价实的上仙了,你哪里还能给我使绊子?”
軨軨的眼睛往左转,似乎是想坚贞不屈地甩过头,因被冻住,很遗憾,它的想法未能实现。
织影指尖在它脑袋上轻轻拂过,冰雪消融,露出了一颗棕黄色的牛头半仰着看她。
一双眼水雾氤氲却又硕大,目含薄怒,黑色的鼻子上还顶着粒六角霜花,晶莹剔透,头顶生了两枚凸起,圆润光泽。
这是一只处于孩童期的軨軨。
织影很有原则地不跟一个孩子计较,她碰了碰它那两枚凸起,笑容甜美,语带诱哄:“乖,告诉我,师兄在哪儿?”
軨軨冲它喷鼻,两团浓浓水汽随之而出,被织影灵巧一闪躲过,它又闷闷地叫了几声自己的本名,似是天人交战了片刻,最后极不情愿地朝西扬了扬鼻。
“哦,西方啊!”织影再次碰了碰它那两枚凸起,还来回摩挲了几圈,然后一个轻跃,往东面去了。
軨軨这个“小屁孩儿”,总不喜她出现在空桑山,每每用水淹她,能指出正确的方向才怪了!
因而织影反其道而行之,去了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