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冀离也不说话了,看他这架势,分明打定了主意不死不休,与其和他在这里浪费唇舌,倒不如想法子破了这个阵。
在这方面,他自问不如雎略,于是侧首问道:“天帝可懂得破阵之法?”
雎略面色有些凝重,眼底隐有火光浮动,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负于身后的手紧握,眼底慢慢恢复沉静,说道:“两仪阵循阴阳平衡之理,分立两仪之人以生换死,以死换生,一旦启阵,阵中之人必有一死。
“岩川改动后,以自身为阵眼,使阵法煞气倍增,与其说破阵,不如称毁阵。
“如要毁阵……人与阵,无一可存。”
雎略望着两仪阵,薄唇紧抿,佩于腰间的青冢颤动不止,他伸手紧紧握住。
冀离知道要破此阵必然不易,但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却是这样,人阵无存,怎么可能?
他不由再问:“没有其他办法?”
雎略堪堪张口,缚于掌心的剑竟带着手也开始发颤,他眼里掠过一丝愠色,索性将之锁入袖里乾坤,总算松了口气。
这时,阵法里传来织影的声音,还是那般清越,像廊檐下,雨点敲击着铜铃:“冀离君不用费心了,没有旁的法子了。”
默了默,冀离说道:“总要试一试。”
织影叹息一声,说道:“若是有旁的办法,你们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脱困了。”
冀离心中微微一动,她不是这样遇事消极的人。
凝望织影沉静若定的面庞,以及她身旁,小金乌气定神闲不急不躁,冀离似有所悟,未再继续劝说。
织影望向黑魆魆的阴鱼外,明暗交境的另一端,光明之中唯一一处的幽色,道出萦绕心头已久的疑问。
“岩川,我一直想不明白,在天界之时,我从未开罪过你,即便是意外闯进星落林,此中之事我也未与人多言,你何以对我这般仇视?时至今日,居然千方百计要杀了我,难道我当真这么十恶不赦?”
阵法之中戾气倍增,两人头顶的云障陡然沉落一丈,小金乌即刻往上补去一掌,白色云朵登即飞射出一层亮丽的金边,犹如一把华丽的织金罗伞在头顶撑开,给予伞下之人温柔的庇护。
而阳鱼眼内,岩川脸上黑气再度涌现:“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十恶不赦!”而后一指指向阵外,恨声道,“若非他护着,我早就将你斩于剑下,岂容你屡次三番加害,对新天界不利!”
雎略听不下去了,控制不住低喝:“够了!岩川听旨,本君命你立即撤阵!”
“为何要撤阵!”岩川言语愈发出格,言辞激烈,像被撕开遮羞的那层布,反而什么都不顾了,“留着这个女人,只会坏你的事!你忘了她捏碎沧巫剑灵,令你心脉受创,逼迫新天界百年都不能跨过西北海域么?”
雎略脸色遽然一变。
冀离与飞廉均是不解,沧巫是织影的佩剑,怎的剑灵毁伤,反倒雎略心脉折损?
小金乌侧转眸,注视织影。
织影匀长的睫毛动了动,解释道:“我也是通过弥生才知道,后来毁去剑灵,我一点事也没有,那把剑果然不是我的。”
“没关系。”小金乌抓着她的手,放在心口,温柔说道,“它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谁也不行。”
织影双颊悠地一热,垂落眼睫,赧然道:“先干正事。”
小金乌眨了下眼,神情十分无辜:“我的样子不够正经,不够认真?”
“……”
雎略脸色难看得不行,而且收不住,此生从未有过如此窘迫之时。
两仪阵本就凶险无比,岩川用了毕生修为布下两仪阵,是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的性命拖着织影和小金乌一起死,短时间内,他想不出一条哪怕是只能保全其一的破阵之法,不得不压着所有即将洪涌的情绪,对几近失控的岩川晓之以理。
“岩川,个中内情,你并不知晓,撤去两仪阵,我告诉你真相,那时你再决定,本座绝不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