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婶将花厅里的一张雕花八仙桌擦干净,往上面摆碗筷:“北方新鲜的蔬菜一到冬天就成了稀罕物,趁着姑娘休息,麻大出去简单地买了两样凉州特色的腌菜,您尝尝。”
宋语然依言坐下每样尝了一口,果真是特别的味道:“好吃。”从前随父亲也到过北地,却没有尝过这种地道的市井小食。
“明早我们去街上采办,你和麻大也早些吃了歇着罢。”末了又嘱咐,“我们初来乍到,凉州寻常的人家是怎样我们就也怎么样,万不可惹了旁人的眼。”
如今世道不稳,人心不古,他们又情况特殊,确实得万般小心谨慎。麻婶明了,低头应了,等着她吃完才收拾了碗筷食盒下去。
宋语然站在廊下消食,听青玉回话,六个人照旧依次排队站在院子里。
“最小的这个叫恕儿,是与胡族接壤的小村子里的,父母都被胡人……”
宋语然静静听完,先说了一番规矩,打发了两个小厮去寻麻大,叫了恕儿在身边跟青玉学规矩,另两个年长的负责洒扫。
再回到后院已然夜深,宋语然望着尽黑的夜色深吸了口气,眼中满满都是坚毅,是她对未来所谋之事的自信。
但新家第一夜并不平静,宋语然坐在床上拥着被子,冷冷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少倾,青玉过来敲门,带着小心翼翼地询问:“姑娘,您醒了?”
“进来说话。”屋内点着灯,宋语然披着外袍坐在床上问她,“是谁在闹?”
“是新来的那个叫欣欣的要出去,被恕儿起夜时看见,拦住了不让走,两人起了争执。”
宋语然不紧不慢地问:“问清楚了么?她要出去作甚?恕儿小小年纪大半夜不睡又是做甚?”
她实在要感叹运气实在太好了!头一回买人就买到了让人不省心的!
青玉顿了顿:“说是要给家里人报喜,叫他们知道她寻到了好人家好主子。”
恕儿则是自小的习惯,她在家时晚上都不敢熟睡,就怕胡人的铁骑夜半进村烧杀抢掠。
恕儿以不合规矩拦着她不给她出门,反倒叫她问住了:“哪条规矩?”
两人这才吵了起来,但恕儿到底人小,没几句就被说的哭了起来。
宋语然忽地一笑:“倒是提醒我了,确实漏了这条规矩。”
“睡前你去问她们话,这个欣欣当时是说家中并无亲人的吧?”
“是的。”
“那便是欺瞒主子。叫了人来把她绑了扔柴房里,明天一早卖了罢。”
青玉出去喊人,宋语然踱步到窗前,看着站在廊下哭的一抽一抽的恕儿,好笑地喊她:“你哭什么?吵不过人还有脸哭么?”
恕儿倏忽住了嘴,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一双小手捂着嘴巴,只是哭岔了气,还在不停地打嗝。
模样可怜又好笑,宋语然朝她招了招手:“哭够了就去睡,明天去找你青玉姐姐领罚。”
恕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猛点头,宋语然又笑:“知道错哪里了?”
“我……不该和她吵嘴,应该立刻告诉青玉姐姐。”
宋语然嘴角地笑意又深了几分:“还有么?”
“……我……我”她嗫嚅了许久,终是红着脸小声道:“我以后再也不这么没出息了。”
宋语然真心笑了,这丫头够机灵聪敏,只是身子太瘦弱了,得好好养两年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