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海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儿子,半晌不说话。
振华依旧伸着手:“拿来。”
赵成海嘴角扯了扯,牵动脸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小声问道:“这事,你听谁说的?”
振华叹气:“施主任说的。老爹,你给人家惹下大麻烦了!”
“不会吧?贷款贷到我手里了,那不就是我自己的钱了?我怎么处理,跟银行还有关系?”赵成海哭丧着脸。
“是你的钱没错,可是贷款申请表上,我们写的是购买农资!人家银行放款给你,是支持你农业生产,不是让你放高利贷赚钱的!”振华摇摇头,又说道:
“上面已经在调查施主任了,说他串通我们骗贷赚钱,这件事处理不好,施主任就要被开除,我们的三千块贷款,就要立刻还上。你放高利贷,说不定还要坐牢!”
“这么严重!?”赵成海吓了一跳,杀猪饭喝下去的酒,都变成冷汗冒出来了。
“欠条拿来,我看看!”振华说道。
刚才的话,自然是振华吓唬老爹的。
他知道老爹固执贪财,不吓唬他,他不会放弃到手的小便宜。
赵成海没奈何,叹口气,回到卧房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张纸条来。
振华接过纸条看了看,皱眉道:“兰玉树?”
欠条是兰玉树打的,借了一千块,利息按月计算,五分利,用一个月算一个月。
借钱的日子是一个月前,也就是老夫子送字、兰玉树来求帮忙的那一天。
振华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吃的鱼,老爹晚饭以后出门去了,说是找匠人商量盖房子的事。原来,他是去了兰玉树的家。
还五分利?真狠,一千块用一年,就得六百块的利息!
赵成海坐在门边的矮凳上抽烟,低头叹气:“我也没想到是这样……我觉得三千块都放在家里,不大安全,反正年底也用不上,刚好兰玉树要钱急用,就借给他了……”
“你这是借钱给人家吗?黄世仁借钱给杨白劳,根本就没安好心。”振华嘀咕了一句,又问:“还有别的吗?”
“没了,我就放了一千块给兰玉树,剩下的两千块还在家里,你不信,我拿给你看看!”赵成海抬头说道。
振华还真的对老爹不放心,点头道:“好啊,你把剩下的两千块拿给我看看!”
振华母亲接话说道:“振华,那两千块的确在家里,是我亲手放起来的,不会有错。”
“那就算了,不用给我看了。”振华收好欠条,说道:“我去找一下兰玉树,把这件事处理好。”
赵成海急忙拦住儿子,问道:“是不是现在跟他要钱?”
“不要钱,也不要利息了,这一千块给他白用,否则施主任就要倒霉!”振华说道。
赵成海就像被人在心里戳了一刀似的,打了一哆嗦,结巴道:“可是……我们从银行借来,也要给利息的啊!”
“老爹,这时候你就别想着钱了,先对付对付,让施主任过了这一关吧!”振华摇摇头,打开大门,带着欠条向前村走去。
夜色渐深,赵成海不放心儿子一个人走夜路,急忙追出来:“振华,我跟你一起去!”
振华回头看着老爹:“一起去也行,但是这事我处理,老爹你别插手。”
“行,你当家吧!我不说话,也不进兰玉树的家,就在门外等你。”赵成海深深地叹气。
兰玉树住在小葛庄,和职业媒婆郝国兰一个村子,距离振华的家,也就二里地的直线距离。
父子二人也不打电筒,踩着月色,走在乡间小路上。
腊月天不冷也是冷,这时候已经是晚九点了,满地白霜。
赵成海裹紧了身上的老棉袄,叹气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唉……放高利贷的事,我跟谁都没说呀,怎么就让施主任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