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安晓,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吗?有的时候我做梦总会梦到。梦到我们在一块儿打陀螺,捉蝴蝶,还有上树去掏鸟蛋。想想我们那会儿当真是清闲,怎么每天有那么多功夫闯祸惹事儿呢。安歌总是前头冲上去的那个,文恪哥总是后头拉着安歌的那个。我吧,就是他们说哪儿我就打哪儿,一丁点都不带含糊的那个。后来,还有傅家小子。你别看他总是冷冰冰的样子,可每次说话做事都是一针见血的。有他在,我们得少被罚了好几回。”唐祈自顾自的笑了开来,故作老练的拍了拍陆安晓的肩膀:“至于你呢,那会子总是跟在后头,不言不语的,就杵在那儿看我们玩。不过好像……每次出了事儿被罚,也是有你的。你别说,你还挺冤的。”
陆安晓也跟着笑了开来:“原来唐祈哥哥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你忘啦?饿肚子那回,我还给你分了我的小半个馒头呢,还是安歌带的呢,对吧?”
“是,馒头上面还有脏呢。唐祈哥哥把脏了的撕了自己吃了,把干净的给我,弄的我还不大好意思,推脱着说不要。可唐祈哥哥说,男孩子,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可不是呢,要不是我,你哪里能有吃的。不过……你与安歌不同,好像不大爱说话,但总是笑眯眯的。一问你什么,或是与你言语,你就笑。我记得,那会子你瘦瘦的,但是每次一笑,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儿似的。”唐祈目色略暗淡了些:“安晓,这些东西我都记得,而且记的特别清楚。可是他们……怎么都不记得了。”
“他们啊……”陆安晓并不问话,只是挑眉道:“许是忘性大了吧。我师傅说的,人愈发年岁大了,拿着罐子找罐子的事儿也是寻常的。”
“或许是。”唐祈仰着头,面上又男子的刚毅,却是委屈的口气:“所以安晓,我一丁点都不喜欢长大。长大了,好像兄弟就不是兄弟了,朋友也不是朋友了。”
“唐祈哥哥,这个,是我师傅走的时候留下的。”陆安晓从袖口拿出那日苏叙说话间塞进她袖口的信,轻声道:“师傅在信上让我转告唐祈哥哥,等。”
“等?”唐祈本能的接过信攥在手中。
“是。我师傅还说,能将自己心爱的东西拱手,该是男子极大的气节。”
唐祈闻言,当下眼中一亮,转而又是黯然:“安晓,她不愿意再见到我了。她说,她自始至终想要在一起的人是傅临远,并非是我。”
“我师傅常说他身上没银钱了,可是我知道,他在院子的池塘里头沉了一只小瓮,里头有好些。先前是在门前的老树根底下。”陆安晓背着手忍不住弯了眉眼:“可是我还是相信我师傅,相信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穷得叮当响。”
“安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祈哥哥,你知道吗?后来我师傅用那些钱,给我买了一件很漂亮的衣裳,他说女孩子要学着打扮一些,不能总是邋邋遢遢的。”陆安晓顿了顿正色道:“所以我若是唐祈哥哥,我情愿相信那个当年有一个馒头也摊开了平均分了四份儿的陆安歌,也有苦衷。”
“可若是没有呢……”
“没有我也愿意相信。至少,我心安,管旁人做什么?”
三日后的深夜,陆府门前骑马来了一小厮装扮的人,急促的叩门声后,便由守门的小厮直接带往陆旻恪的住处。陆旻恪被陆安晓拉着下围棋,直至方才刚刚睡下,却还是在得知来人的当下起身披衣。听完回话,连件披风都穿不及便要出门。
“这么晚,大哥哥匆匆忙忙是往哪里去?”陆安晓立在门边,身上穿戴整齐,连手上的暖炉都是新换的。
“我有些急事儿。”
“再急的事情,好歹加件厚的。夜里,凉。”陆安晓悠悠开口。
陆旻恪脑中一团乱麻,半点解释的功夫都没有,本能的推开陆安晓哑声道:“我……我来不及了。三妹妹还是早些歇息。”
“我哪里能睡得着呢。”陆安晓不疾不徐的打断:“方才咱们那棋,我回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越想越睡不着觉。所以我索性起来,翻了半晌的棋谱,约莫还当真摸出些门道来。大哥哥,要不然咱们再来一局?你也好教教我,不能总叫我输不是。”
“明日吧,明日我一定好好教你。”陆旻恪侧首冲着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三妹妹,我今儿是真有事儿,先走了。”
陆安晓看着陆旻恪的背影,一字一顿:“是二姐姐那边出事儿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陆旻恪定了步子。
“方才不确定,现下当真知道了。”陆安晓目色沉沉:“我有法子,能救二姐姐。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见我师傅。”
“我……我并不知道你师傅在哪儿。”
“大哥哥这话当真?”陆安晓微微一笑,转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误大哥哥的功夫了。夜里天冷,大哥哥路上慢走。”
“你等等!”陆旻恪咬牙,终是忍不住叫住了陆安晓。
“大哥哥还有事儿?”
“你是真的能救安歌?”
“我若是大哥哥,哪怕面前的人说的是假话,抑或是从未说过真话,那我也试上一试。否则,我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陆旻恪沉默良久,终是转头失笑:“你师傅说的当真没错。”
“哦?我师傅说什么了?”陆安晓抬眼。
“你师傅说,我这徒弟瞧着很是个温吞不言语的样子,可骨子里最是个固执的。你们想骗她,那很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