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晶,这是红十字会给你家小蚱蜢的一点援助。你签个字吧。”郑亦樾将一叠现金递过去,不多,三万元。
陆晶的脸腾得一下红了,本能地想推辞,却不得不伸手接过,低着头:“谢谢郑姐。”她不想承认,心里边有一个角落里,一个卑鄙的自己,正在那里叫嚣着,又一次可以少为花销发愁。
更不想承认,她给郑亦樾打电话的初衷,希望有人陪陪自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真的很缺钱用,而郑亦樾代表的红十字会,每一次都会多多少少给点。
三万块,看着挺多,但是到了医院,那不是钱,而是跟废纸差不多的东西。
“谢谢。”陆晶蚊子哼哼似地说了一句。她有工作,丈夫是军人,收入也不低,居然还伸手跟红十字会要援助,想想就让人脸红。
可是前期孩子的治疗费用就不低,移植手术更是自费部分就高达三十万,再加上添了个孩子,请了个保姆,后续抗排药,住院,零零散散十几万又花出去了。
家底子早已掏空,就剩下个房,还是贷款买的,即使现在挂出去卖了,除去给银行的部分,她能剩下的也不多,一家还没了落脚地。
光鲜的白领生活,碰上大病,一地鸡毛。
她不敢跟宋瑞安说。一来身为军嫂,为他解决后顾之忧,让他安心工作,是她一直以来的处世观点,二来他们一家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比很多人家真的治不起,上水滴筹都借不到钱还好许多呢,三来宋瑞安要是知道了她的行径,会看不起她。
一个军人的家属,占着国家的便宜。陆晶简直不敢想。
但她真的太难了。小女儿连奶粉都吃不起,比同龄孩子偏轻,保姆的工资一分都不能少,她不在家的时间太多,克扣了保姆的工资,虐待自己的孩子怎么办?儿子的药钱更不能省,吃着药还这么严重的排异,不吃那基本就是找死呢。
所以她只能省自己,连食堂五块钱一荤一素的饭菜都吃不起,每天在办公室里偷偷用个小锅,白水煮面,拌着甜面酱吃,吃水果也只敢买最便宜的梨子或者苹果,就这样都舍不得吃,全留给孩子们。
可以说,红十字会的钱是雪中送炭了,她没有理由拒绝。
“孩子怎么样了?”郑亦樾轻轻搂着她的肩膀,后者歪头靠过来。
“还好。”是啊,只要孩子还活着,就是还好。
儿童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平均几天就会抬出来一个死亡的孩子,可不是活着就还好。
小蚱蜢的肠道排异反应很强烈,他能在打着止疼药的时候,仍然疼得满床打滚,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便血,吐血,吃什么吐什么。
陆晶有的时候想,是不是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所以小蚱蜢才会受这么多苦,才四岁的孩子,就得在生死边缘数次徘徊,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她只能眼泪汪汪地盯在治疗室门外,隔着一道门安慰他:“宝贝,你再坚持坚持,病就好了。”
真的能好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安慰孩子的话说多了,她也被催眠,被洗脑,坚定地相信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小蚱蜢会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