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罗胜楠闻言,打断自家相公的话“你跟外人说这些干甚么?嫌还不够丢脸?尽是误事的老货”
自得的公公一阵尴尬,横眉竖眼,恏对大女儿道“帮急不帮闲,你帮得了妹妹屋里的事?今天帮了,改日她回来了,小两口吵架,你也要过去帮衬?”
闻言罗晋阳憨厚的脸涨红——最让她担心的是,嫂嫂和妹弟走得太近,邻里长舌之人不知怎么编排,怎么笑话呢!
平白毁了他名声!
捡拾劈好柴火的李攀眨眼——知道家中大姐的难处,她自家男人看到都吃醋犯酸,他拿起劈木柴的斧头,好心提醒道“嫂嫂让开些,我没劈过木头,劈到嫂嫂身上就是我的不是了”
软糯字正腔圆的嗓音,高门大户的风采。
心情好些的罗晋阳让到一旁监视——怕妹弟木柴劈不到,反到劈他脚上了。
摆正木头挥斧的李攀自然看到了她冷峻神色——眼睛主动飘向大姐那里,对她眨眨眼,示意放心。
“啪”
举起的斧头落下,摆正的木头被劈掉一个角,随即崩飞到一边,震得他一阵手酥。
进来看热闹的邻里一阵哄笑——嘲笑的味道很足,显然他笨手笨脚的模样,让乡下人多了些优越感。
不经意间流泄的俏皮风情,让罗晋阳心神俱酥——回过神的她,连忙帮再次摆正木头,用两人只听得清楚的声音,道“劈柴也讲究技巧,顺势落下的斧头沿中间劈下就好,力道用的刚刚好就行,既不费力,又不震伤手”
“哦哦”
再次挥斧的李攀抿嘴解释道“谁都有第一次,多劈几次,我就熟能生巧了”
说完自信笑笑——劈这木头,他相信并不是什么难事。
周围的人闻言一阵哄笑,他这句话在瑛朝是病句,属于荤段,男子过门可不就是第一次?
“劈够了”
监督的罗晋阳阻止道,其实是看他气喘吁吁,额间冒汗,怜惜这个妹弟——劈柴本就是个辛苦活。
“哦哦”
闻言李攀放下斧头,将地上劈好的木柴捡拾好,抱到厨房里,罗晋阳跟了进去。
择完菜的谷阿莫撇撇嘴——对当家的很不满。
“嘶”
抛怀中木柴的李攀吸了口气,他把手端详了一下,发现拨拉进去根木刺了,扎得生痛——他在现代也打过针,挂过点滴,都没扎怎么痛,他猜测木刺肯定是不规则的,扎进来了,跟割肉没什么两样。
“妹弟让木刺扎到了?”
蹲地上给灶里点火绒的罗晋阳心疼,道“你刚来不熟悉,这干粗活啊!容易磕着碰着的——本你也不该干这个活,高门大户的人,平时都有人侍候,那用干下人的活”
“我像是身娇体贵的人吗?”抠木刺的李攀反问,继续道“谁生下来就会走路了?我第一次尝试,别人都笑话我”
“妹弟手给嫂嫂”
灶口前站起的罗晋阳关心道“越抠越扒拉不出来——木刺越往肉里头钻”
没多想的李攀把手递了过去,罗晋阳托起葱白般的手掌,中间赫然一点腥红,甚是惹眼,她把柔若无骨的手掌放下,出声道“得用针挑出来,嫂嫂给你取针来——妹弟先不要抠他”
罗晋阳的蒲扇般的大手拿开,陷入沉思的李攀看着她的高大背影离开——竞觉得她比妹妹罗香绫好多了,沉稳会过日子。
他灶里添完柴火,大跨步的罗晋阳从厨房外进来,李攀把手伸了过去,罗晋阳自然托起他的手掌,借着灶里火光,用针将扎进去的毛刺挑出。
罗晋阳把掌心抬凸起看了看,里面没剩余断荏的毛刺,宽下心来,放下手道“我喊我家男人烧菜——妹弟歇着就好”
“谢谢嫂嫂”
李攀拒绝道“你家的看到了——醋瓶都快打翻了,而且,我也会简单烧个菜,嫂嫂放心就是”
罗晋阳一想到自家男人这两天表现,还真是这样。
拿铲的李攀等锅预热了,倒进獐子肉翻炒至表皮微黄,随即放进一点淹过肉块的清水,他打算做个黄闷獐子肉,跟黄闷鸡有异曲同工之处,惟一不好就是,没有高压锅闷制。
傍晚的罗家村,炊烟袅袅,鸡鸣狗吠,村广场梅树下,儿童追逐嬉闹,零零散散还有些雇工领当日工钱,更远的是成群结队的工人相伴壮胆,趁夜色回十里外的镇上。
罗家小院内,心情不错的李攀将一锅黄闷獐子肉和几盘青菜放木托盘上,端进主厅内,放桌上一一摆好,积极道“开饭了——尝尝这道闷獐子肉,这是我老家的名菜,很多人都爱吃”
“米饭没端上来?”公公不悦问道
“豪门大户的人会稀罕一只獐子?不是爱吃梅花鹿肝吗?”谷阿莫的娘家人奇怪道
主母罗胜楠没有说话,眼神时常飘向点缀有几朵油菜花的獐子肉上面,有眼色的李攀忙递过筷子,大马金刀坐姿的罗胜楠接过,用筷子夹了块獐子肉在汤汁里滚两滚,放在口中嚼了嚼,满意点点头,用筷子点着桌道。
“小女婿确实手艺不错,獐子肉软糯有嚼劲,是个下酒菜”
“饭先端上来”公公给当家的倒酒,吩咐李攀道
“哦哦”
抿嘴的李攀虽然不乐意,但,瑛朝就这样,侍奉长辈天经声义,就如现代,如果对公公婆婆不孝,这个人名声就臭了,头都抬不起。
返回厨房的李攀看到罗晋阳铲锅内的锅巴,他拿过一块嚼了嚼,味道出奇好吃,梗米的焦香味,充满口腔。
“米饭盛木桶里了,妹弟先端过去——锅嫂嫂帮你洗,平时嫂嫂知道你不爱洗油渍的锅”
闻言李攀眼睛弯成月牙状——他做了个瑛朝的弯腰平身揖,大气又赏心悦目。
“跟嫂嫂还怎么客气”罗晋阳避开身,但,憨厚的脸上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大姐先吃饭吧!”
归置东西的李攀道“吃完再收拾不迟啊!”
“妹弟你呢?”
罗晋阳见他反到在收拾厨房,奇怪道“劝起我先吃来了”
“出汗全身臭死了”
李攀笑道“我想先洗个澡,粘粘的身上,不舒服得紧”
“妹弟也是个谎话精”
端起饭的罗晋阳可是知道他从不爱擦脂啊粉啊的,偏偏一出汗,身上就浸润出体香,那有酸臭可言?
——
“小女婿太不懂事”主厅内的公公咒骂道“到厨房端个饭还磨磨蹭蹭”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主母罗胜楠拍下筷子
端饭进来的罗晋阳解释道“他洗漱去了,大家先吃”
对于当家的责怪,公公无甚放在心上,给当家的满上酒,出声寻问,道“是不是先支取了今日的工钱?”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每日柴米油盐,那样都要钱,还有小女婿跟我们家不是一条心,那营生我们家也沾不上”
他话落下,桌上顿时没了声音,古代集产制度,没分家的情况,每人赚的钱都是公中支配,李攀弄自己的小金库,是属于离经判道,忤逆不孝范畴。
“晋阳啊!”罗胜楠放下筷吩咐道“吃完你去老太太那里,把当日的工钱支取回来”
“还有小女婿那份”
公公补刀道“他跟我们家不是一条心,吃喝我们家的,也没个进项,他的工钱划到公中,量他也没借口分说”
罗晋阳看到娘点头同意,心下有些气闷——不问一下妹弟,怕是惹他不高兴,心里给爹娘记了一笔,以她对他的一些了解。
妹弟可是个不肯人前的主,不高兴了,还会使小性子。
——
罗家村夜色下,小金家中,一家十口人正聚在一起吃晚饭,仙桌坐得满满当当,上面摆着十几个煮熟的鸡蛋,一大盆豆腐,两盘青青和一桶稀饭。
小金的老娘眉间依稀有几分相似模样,她分派完鸡蛋,用不容置疑口吻,道“你大姐到现在都没娶上相公,眼看就二十有已了,老娘我何时才能抱上孙女?”
“小四啊!”
小金的大姐剥开鸡蛋放口中,泱泱道“我到镇上打些散工,也赚不出份彩礼钱——姐瞧上了镇上陈裁缝家的小郎君,想让娘帮上门提亲”
喝稀饭的小金嗤之以鼻——大姐在镇内游手好闲,整日去赌坊赌钱,跟地痞流氓厮混,而且大姐也不是过日头的人,手上有一文就花一文。
“如今罗家村不比往日”
小金的老娘用过来人语气道“罗家小相公弄出的营生,就是下蛋的金母鸡,我家小妹参了进去,四乡内都有了名号,都说是个有出息的人,这不,巴巴就有亲家上来联烟了!”
小金的老娘得意笑几声。
“以后我们家也是殷实人家”小金的大姐接捧老娘的话,道“镇上的陈裁缝知道了去,也会高看我们家一眼,小金到时候在师傅跟前动动嘴皮,许出一二贩卖织布营生,陈裁缝巴巴赶着上我们家,少不得多添些陪嫁的东西过来”
“是这个理”
小金的老娘满意点点头“小四啊!你先跟老太太支取一月工钱,她总会给罗家小相公三分薄面,到时我再说道说道,想必娶相公过门,明事理的老太太会支持,两样成了,再跟亲戚借取一些,娶亲的事就办得红红火火”
她的心思是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趁着罗家村大好局面,赶紧张罗亲事才是,桌上的人也知道老娘的意思。
放下碗的小金对大姐毫不客气,道“敢问姐姐存了几两彩礼啊?有五十两钱银吗?”
“出去混最讲义气”
小金的大姐挽起袖口,松松垮垮,道“往日赚的钱借姐妹们了,如今我要娶亲了,混过的姐妹们怎么也要帮衬一二,我再开口讨借些,得个二三十两不成问题”
二三十两?
小金懒得再打击这个姐姐——要是以前她可能局促,不敢分辩——现在当了罗相公的徒弟,老太太当即赏了一百两,她走到那,村里谁不对她另眼相看?
“你瞧瞧罗香绫”
小金的大姐见小四眉间带冷色——就知道她腰杆硬了,无法摆弄,十分干脆,道“以前她也是跟人在镇上混,后来去了县城,还得了个混号,呆霸王,再后来她去了浔阳城,这不,几年一回来就带了知冷知热的俏郎君,还是懂营生的夫君”
“罗香绫真是好运气,听邻里说罗家小相公跟侯府沾亲带故,也不知是真是假?”
让大姐话语噎住的小金听到老实巴教的二姐三姐这样说,一时踌躇不定——对于跟大姐针锋相对,她并不怕,今时不同往日了,只是,大姐将罗香绫吹捧了起来,不好驳了师母情面。
“我每月只有五百两工钱,过了赶制织布机的时段就不知还有没有五百两月钱了”
小金的大姐听到四妹肯松口了,脸上喜色怎么也掩不住,一拍桌面,道“五百两足够了,上门提亲也就两三百两,到时那边陪嫁的东西估计不少,要是不够,再借些利银填补就是,一定要将亲事弄得红红火火,让以前小瞧我们家的人,另眼相看”
“家中大姐说的在理”小金的老娘一琢磨问道“侯府跟县太太比,谁的官大?”
桌上的人一怔,小金的大姐哭笑不得,解释道“县衙给侯府提鞋都不配,那侯府是有世袭爵位的,位列一等将军,手上有五六万兵马”
小金的老娘对此没什么概念,她就没出过镇上,小金的大姐继续显摆道“别说县太太,就是知府大人见了赵将军也要屈身行礼,赵大将军有上达天听的密折权利,知府大人可没有这个本事,想跟皇上说句话,都不可得”
“罗家相公此不是个大人物?”小金的老娘砸舌
“那到未必,可能只是联了宗而已,像罗家村一样,联宗的人海了去,话语权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