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钦身子结结实实陷进宽大柔软的沙发垫中,心却始终是悬空的。
吊顶四周开了几盏装饰用的小灯,整个客厅浸在柔和的淡淡暖黄色调中,有脚步声传来,梅钦懒得抬头,她知道是顾些。
“有心事?”顾些放下手中托盘,挨着梅钦坐下。
“没有。”梅钦打开手机消消乐,自顾自玩了起来。
“你就当自己家,别拘束。”顾些摸不准梅钦在想什么.
梅钦:“······”自己都不当家,一口一个爸是爸,你是你的,这会儿倒要一个外人当家了。
本来一顿饭梅钦规规矩矩吃得好好的,顾妈妈中途莫名其妙突然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钦钦啊,来来来,吃点这个,天气热预防上火,还有这个,对皮肤好美容养颜,女,”话噎了一下转口道“女生男生都一样,都需要注意保养。”
顾父一旁吃醋撇嘴,顾些哭笑不得“妈,你让他吃点韭菜,美容养颜就算了。”
“你懂个屁,”顾妈妈冷脸狠狠斜了自己儿子一记恨铁不成钢的白眼,扭头对梅钦又是言笑晏晏,表情切换自如无时差。
顾父轻轻拍了拍儿子肩膀,以示安慰,表情却一目了然“怎么样,不受宠了吧,你也有今天,活该!”
顾些:“······”
梅钦食不知味,心如棉被包裹的冰块,越捂越寒,浑身上下从内而外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与当下情境格格不入的违和。
那些被世俗理所当然默认的不公,我们甘心与否并不重要,最终都会被迫学着接受,只是心中失望累积愈难消减。
梅钦脆弱敏感内心外包的那层铁皮被酸楚剥落,这种压抑得透不过气的感受一如当年,想要就此逃避的心情亦一如当年。
她一直相信逃避是有用的,逃避他人,逃避自己,什么都不去想,痛苦便少上许多,以这种方法聊以**,长久以来的不屑,梅钦从不敢承认是因为渴望却无法拥有。
顾些的家庭太美满了,美满到让人连嫉妒都觉得奢侈。
人,凡胎血肉终究不是那神话里天生地养的石猴,少了生命本初的唯独情感,一切上层建筑便像那空中楼,镜里花,水下月,根儿上终是贫瘠,人声散去,心底那块冰,裹得越厚冻得越结实。
顾些脸上眼角眉梢每一道弯弧都在刺激梅钦想象,原来真正家庭美满母慈父爱的人笑起来是这样一种状态。
顾些起初只以为梅钦是紧张,化身大坝竭力拦阻母上大人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的如火热情。
“跟你说个事儿,”饭后,顾妈妈为梅钦切好一碟水果,却没有顾些的份儿,意思让他自己切,顾些只好死乞白赖凑过来抢梅钦的。
“什么事儿?”梅钦故意将碟子反方向挪了挪。
顾些此刻心事深重压根儿没注意到对方这个不友好的小举动,一脸上断头台的表情“我一哥们儿,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梅钦一瓣西瓜啃掉一个三角尖,在顾些一瞬不瞬的目光凝视下缓缓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