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自幼随性惯了,仪礼虽学了多年,还是马马虎虎。母亲担心她日后进了王府在这方面吃亏受累,拜托姑母寻了一位从前在宫里当过差的嬷嬷来教导她。
单腰背挺直这一项阿沅就练了近一月,终于可以连着端坐两个时辰不动摇了。还有行走、端茶的法门,也是纠正多时才勉强过关。想着机会难得,秋姨娘便让曼舒和曼兮也跟着一块儿学。曼舒像是天生就会一般,一学就会。阿沅本来学的就意兴阑珊,被曼舒一句“好歹要嫁的是情投意合之人,也该有点诚意,你这样哪有半分诚意”给激到了,想想也是,便卯足了劲儿学,简直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幸而确有大进。
阿沅向绍卿和孝翊诉苦,还在他俩面前展示练习的成果,结果绍卿一个劲地笑,孝翊倒没笑,反而因阿沅这般上心心情复杂。
“你本来的样子就蛮好,三哥又不会介意。”
“我知道他不介意,可是我介意啊。与其日后被人指指点点,倒不如现在自己努把力。”
孝翊苦笑:“可是努力了,依然还是会有人嚼舌。”
“别人说是别人的事。我只想尽力,尽力了就没什么遗憾的。”
看着阿沅一脸坚定的模样,孝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喜欢阿沅怕是比三哥要早得多,细想来,大概从阿沅大闹学堂那时起吧。一直以来他以朋友的身份陪阿沅聊天,陪她练武,做她情绪的垃圾桶……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知己的模样,一如从小到大跟在三哥身边那般。越亲密的关系,他越不敢表露内心真实的想法,他怕一旦表露,就会失去对方,他好怕这种失去,好怕好怕……
被阿沅和三哥蒙在鼓里,他并非一点都不伤心。只是后来想了许多,很能理解三哥的做法。他们身份特殊,自己能掌控的事又少之又少,怎能随便将阿沅拖入其间,让她承受巨大的风险呢。
三人在酒肆里闲聊,这时车道上行来一列车队,打首的车旁插着东凌国的旗帜。绍卿疑道:“东凌国有使团要入京吗?可这阵势看着不像是使团到访啊?”孝翊也纳闷。
这支东凌国来使并非官方到访,而是专程到安西王府来接世子妃、东凌国嫤黛公主的。现任东凌国国主、嫤黛公主的母亲和玹公主缠绵病榻多时,近来思女甚切,希望可以见见多年未见的女儿。安西王府早前已收到东凌国国主夫婿、西咸硕王闵修傑的书信,且已做好出发的准备。
世子妃此次归宁,任务重,风险大。不仅将面临东凌国国主异变,国内两派权势争斗,恐还将遭遇西咸东境军变,能不能安然归来还不知道呢。
“东凌国国内眼下形势复杂,吴王声势如虹,若想昶睿王子取胜,除非我方协助,否则很难突围成功。”
“吴王背后无非是有赵乾和南越在做后援,切断赵乾这个后援,仅凭南越一支孤军,吴王是撑不了多久的。”
“说到这个赵乾,真想宰了他!这几年总是借着同孤竹打仗、安防边境的名头从吴州直接借调军费和粮草,去年挑起的那场同孤竹和东凌的战事,越州的赋税和粮草也都被他给借走了。这几年其他三境的日子太难过了,将士的军饷常常欠拨,弄得人心惶惶,军心动摇,再这么下去,还安个屁的防,不引发骚乱就不错了!”
“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晋安王狐疑地看着安西王,“前两日碰到顾铭屠,他南下了。兄长可是派他去……”晋安王说着伸手在颈前做了个抹脖的举动。
“杀人不难。可杀人解决不了问题。杀了赵乾,白邢二人的位子很快就会有新人替代,新人摸不清套路,打起交道来更麻烦。要拔就连根拔起,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
“兄长是打算……”
“再过两月,各地属官便会进京述职。这次他们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拍拍屁股就走人!”
晋安王心想:看来这次要一网打尽了。
酉时,暴晒的日头已收起锋芒,为躲入云层做着准备。孝煜走出安防营,由赵莆陪同,在街上巡视。拐进东梓路时,远远地就看到了闵孝铎,正欲喊他,却见他一扭身拐进了一旁的巷道。孝煜跟着也拐了进去,见他神神秘秘地进了一家外表看上去不甚起眼的茶舍。
这家茶舍的里间分别在座的有三人,夷国公的贴身管事薛尚甫,户部尚书李学儒,还有一位闵孝铎不认识,此人正是吴州知州白译玄。
往年吴越徽三州的知州并不需要进京述职,均由松江府知府代劳,但近三年尤其今年这三州赋税锐减,情形过于严重,加之松江府上任知府遇刺,新知府上任仅半年有余,对三州的情形掌握尚不足,中枢阁和阙下门商定还是让这三州的知州进京述职最为妥当。
“两位大人放心,此前的账目均已填平,任他怎么查都查不出问题来的,即便查出问题来,也是找不到证据的。”李尚书语带娇气,笑眯眯道。
“得李尚书神诡手段,让公爷和白大人安心不少。白大人,我们以茶代酒,敬李尚书一杯可好?”
白译玄闻言举杯,相碰后一饮而尽。
“哪里哪里。大家志同道合,最是难得。薛管事你说是不是?”
薛尚甫深以为然。“李尚书说的是。公爷常说李尚书是难得的同道中人,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