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定亲后,母亲和祖母就一直操心嫁妆之事。这几个月想了看了不少物件,筹备来筹备去总觉得不满意,母亲尤其丧气。阿沅倒不介意这些,还一嘴一个嫁的是人又不是物件,每当她说这话时,母亲都会白她几眼。
祖母从前一直很洒脱的,不知为何在嫁礼这件事上变得比母亲还钻牛角尖。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被姑母一句话道出真相来:“阿沅嫁去的那是安西王府,整个永平府乃至天下除了皇宫就数安西王府最尊贵了,人家缺什么,什么都不缺。快别纠结了,准备的再多,都觉得寒酸,还是可着喜欢的多准备些吧。”
祖母和母亲当然也清楚,只是一准备起来就似忘了,总想着准备好点儿,也好不让人家看轻他们,看轻阿沅。
何如烟这阵子也忙得很。杜绍卿的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何如烟一边忙着照料月子中的杏芝,一边小心地伺候着荣昌伯。
家里夫人生了孩子,绍卿平日里下了缺却不回府,只在芜柳居待着,荣昌伯气的骂道:“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就跟着芜柳居那骚货过去吧!”绍卿也是气结,回着:“不回就不回!”结果自孩子出生后还真就没回来过。若不是绍卿的夫人生性宽宥,多次劝解,荣昌伯都要去永平府府尹处提告他和初瑶了。
晚间临睡前,何如烟一边卸着妆面一边道:“杏芝这性子也太柔了,也难怪绍卿总不把她放在心上。”
“你少给那小子找台阶下了!杏芝性子再柔,也不是他不着家不顾妻儿的理由!”
“你看你,一说就这样气汹汹的,那是你亲弟弟,又不是旁人,怎能动不动就当着外人面呵责厌弃的。你总在杏芝面前说他这不好那不对,他一大男人,脸面上也挂不住的,更把他往外推了。”
“他脸面上挂不住?我这张脸都快被他败光了,他可有半分愧疚!”
“所以说你松个口,让芜柳居那位进门,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荣昌伯诧异道:“你说笑呢吧?”
“没说笑。”
见何如烟神色不像说笑,荣昌伯在床上坐直身子,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让那样的风尘女子进门!”
“你先别激动,小心心口又疼。”见荣昌伯情绪激烈,心口起伏过快,何如烟匆忙挪身到他身边,伸手安抚他的胸口。
“你还知道关心我。刺激我时怎么就忘了!”荣昌伯哀怨道。
何如烟粲然一笑,手继续抚在伯爵胸口,身子却已靠在他身上,神情语气娇嗔道:“我错了还不成吗?别气哈!揉揉……”
荣昌伯被何如烟揉的身子发热,刚才的怒气渐渐平息下去。何如烟见机道:“我的意思是悄悄把人带进府来,安置在绍卿院里,对外有人问起,只说绍卿置了个偏房。杏芝那孩子心宽,从前就提过接那女子进来的话,当不会阻拦。至于那女子,能入我们家的门,自是高兴还来不及,怎肯胡乱说去。这样一来,绍卿会常回府,你也不用总是跟他置气,岂不两全其美?”
荣昌伯皱着眉道:“不行!万一传出去,在这永平府我们还怎么立足!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们这样的人家,名声绝对不能受半点玷污!”
何如烟见说不通,也不再说了,转而提起日里采办时在市街巧遇安西王府侧王妃的事。
“那位侧王妃啊,目中无人,声色俱厉,不是个善茬。加上那府里人多,关系又复杂,这阿沅日后嫁过去,怕是日子也难过呢。”
“高门大户纷争多,历来如此,她选了嫁进去,必然就要面对这些,旁人担忧再多也是徒劳。”
“自古多少女子的婚姻大事能自己做主,想想,阿沅也算幸运,嫁的人好歹是自己选的,起码这心里啊是欢喜的。”
“那你呢,当初可曾犹疑?”
“你猜?”
“我猜你当时很想抓住我这条大鱼。”
何如烟闻言拿起一旁的睡枕掷向他,反驳着:“瞧把你美的,还大鱼,小虾米啊……”
房内嬉闹声不止,门外飘起了今冬第一场雪。
今年雪来的早,刚入十一月就飘起了雪花。再过一月,阿沅就要嫁人了。想着嫁了人,就得守王府的规矩,恐是更不能随心出府了,母亲和祖母遂对阿沅的看管松了些,让她最后再自由自由。
先前跟着母亲去荣昌伯爵府探望绍卿那对龙凤胎时,阿沅得知绍卿跟荣昌伯置气一直都没回过府,还听到姑母同母亲讲到了初瑶。很久没见初瑶了,也不知她近来可好?
原以为初雪就是隔靴搔痒地下下意思意思,没成想竟足足下了一日一夜,雪深足有一尺。阿沅将自己包裹严实带着春竹去了芜柳居。
芜柳居是翠竹搭建的馆所,白茫茫一片中,青翠的外墙凸显得挂在门口那两只小红灯格外醒目。
见阿沅来,初瑶忙迎了出来,接过阿沅解下的披风,放在一旁的椅背上。
阿沅静静地看着初瑶往壶中放茶添水,举勺净杯,摆盘置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姿态悠闲静雅,真是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女子,难怪绍卿乐不思蜀。
“听说绍卿这段日子一直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