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县眼中一黯，走到赵县丞的身边，缓缓蹲下身子，瞅着脸色潮红的赵县丞，郑重说道“你和知柏睁大眼睛看着，这天下总会有郎郎乾坤的一天！没有饥饿也没有不公。”

赵县丞喘的越来越厉害，嘴里的血迹越流越多，看的章主事直皱眉头，有心想把这个没用的废物拉出去，可是一边的钦差却没有吱声，只好按捺下心中的不安，盼着这个废物别在惹事才好。。

李凌见情况不对，急忙上前查看，见他双手冰凉，嘴唇发青，心中一颤就要开始救治，在他看来，这样的人要死也得给百姓一个交代才行。

不料赵县丞拉住了李凌，一边从嘴里冒着血沫一边摇摇头“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做了恶，就该去死，你不用救我，看在你舅舅的份上，希望将来你能拉我妹妹一把，她是无辜的，千错万错，都由我一人背！”

感受着那只手越来越用力，李凌知道这赵县丞已经毒入五脏了，见他死死的盯着自己，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下头。

也许是去了心病，赵县丞摸一把李凌，剧烈的吐出几口黑血后，眼珠转向陈知县，神色有些复杂又有些钦佩，好似又回到那个鲜衣怒马少年郎，手持书卷安国邦的年代。

突然，眼中有了一丝神采，朗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念完最后一个字，赵县丞身子一颤，眼中生机渐渐消散......

陈知县老泪纵横，用双手不断的给他擦拭血迹，嘴里喃喃道“子勉，你和知柏在等等，等老夫去了，咱们还是大明三杰。”

一场大案，就在章主事笑容满面中落下帷幕，赵县丞死了，此案也就到此为止了，跟他有牵连的人也能睡个好觉了，所以当赵氏趴在哥哥的坟前哭的肝肠寸断时，章主事已然带着数箱土特产喜悠悠的回京了。

看着白茫茫的良乡大地，李凌不知不觉间竟然呆住了，那漫山的大雪不正像一片片纸钱落在坟头上么，只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坟头罢了。

吴有性欣慰的从后面走过来拍拍李凌的肩膀“此事，你做的很好。”

李凌苦笑着摇摇头“老师，那些掉包的证据不是弟子放的。”

“哦？那是谁干的。”

李凌想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郁闷的摇摇头，“不知道，昨夜弟子打开门后，只发现小壮躺在门口，在他身上还揣着一封信，并且把原委都告知了，

后来，小壮醒了，他说拿到证据就往家赶，可是半途中却被人打昏，醒来之后就到家了。”

吴有性一怔，捋着胡子思索片刻，郑重的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你今后还要万分小心才是。”

听老师的语气，李凌小脸闪过一抹落寞。

“老师，您要走了？”

“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李凌眼圈一红，低下头。

吴有性拍拍李凌的脑瓜，笑道“去吧，莫作小儿女之态，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无一番作为？你是达济天下也好，还是顾家安乐也罢，总该有你自己的路要走。”

“弟子不敢忘记老师的教诲！”

吴有性脸色一收，说道“吴春，把我那本大疫录拿来。”

远处的吴春有些犹豫，“老爷，那可是......”

“拿来！”

接过包裹，吴有性神色复杂的抚摸一遍，末了，长叹一声，说道“这大疫录是为师游医十几年，行病数千起才整合起来的，本来为师想要给他起个《瘟疫论》的名字，既然送于你，那还是算了。”

李凌哽咽着接过包裹，叫了一声“老师......”

吴有性微微一笑，“老师这次回京复命后，就会离开太医院，继续去当游医，只有这样才会让更多人免于大疫，临别之前没什么能送你的，只有我的一些见闻和记录，你别嫌弃才好。”

李凌紧紧的抱住包裹，认真的点着小脑袋”弟子一定保护好《瘟疫论》等着您回来。”

吴有性，拍拍李凌的肩膀，转身朝马车走去，残阳下，无声的摆摆手，以作告别，只是背影被拉得好长......

看着离开的马车，李凌伏地而拜，待起身时，早已泪流满面。

“老师，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