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23:40,迟媛媛终于把策划案完稿发给了那位尊贵的正在三里屯嗨皮的金主妈妈发了过去,原本在微信上每隔一小时就催一遍的老妖婆此时安静如鸡,她叹息一声关了电脑。
不知道今晚又是哪个小奶狗出入吸土洞,共赴云雨间呐!
有钱真TM的好!
迟媛媛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一棵柠檬树,无比羡慕老妖婆能在周五的晚上按时下班到处浪,可自己呢?为了这个狗日的活动方案,她已经连续二十天加班到凌晨两点了,第二天八点半还得准时抵达公司,不然那个涂着红指甲盖儿一天一个香水味儿的老妖婆就会夺命连环call打到她耳鸣为止。
可她能说什么呢?屁都不能放一个,因为社畜是没有资格抱怨的。谁叫你既不是□□二代又不是大明星,人家中指上起个刀戗刺儿都恨不得举着手去挂VIP,而迟媛媛这种人就算是猝死都不值得上一次新闻。
她趿拉着鞋走进H家楼地铁站,抱着胳膊靠着扶梯有些昏昏欲睡,期待着明天难得的周末,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不然这一脑袋头发真要秃没了。她盘算完卡里的余额,开始纠结翻哪家外卖的牌子好,做好了一整天都窝在床上一边吃一边追小爱豆综艺的准备。想到心爱的十一个儿子,迟媛媛瞬间忘了所有的烦恼露出姨母笑,可忽然一阵心悸让她浑身抽搐无法呼吸,然后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这么头朝下从扶梯上栽了下去。
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估计也数不出来,迟媛媛缓缓睁开眼,她的脸正贴在地面上,脸正对着自己的右边小腿,那腿的骨头都钻了出来,估计爬起来就是现实版《釜山行》了。她努力地张了张嘴想要喊救命,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珠子也转不动了。
她听到耳朵边的某个地方有东西流出来,迟媛媛想,如果不是她选择这份工作时灌进去的水,那么流出来的大约就是血了。
“妈的,小爱豆的团综看不成了,老娘还没去看过演唱会......”
心中的叹息被远处凌乱的脚步声淹没,紧接着有闪光灯亮了,好多人乱糟糟地不知道喊些什么,迟媛媛又开始耳鸣了,那声音和被老妖婆折腾的不一样,倒像是电视剧里人死时心电图那个破机器停止时发出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是要挂了。
眼前晃动的人影越来越多,还真有人不要脸把手机怼到她脸上拍照,也不知道这憨批是咋想的,就为了发个脑残朋友圈或者微博,不怕她半夜从手机里爬出来掐死他?
“妈的,这还不得上个热搜吗?”
Tag她都想好了,就打#社畜加班失足摔死#,然后引导大家探讨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当然了一定有杠精上升到体制啊房价啊工资等问题,还会有不少人扒她的个人信息。
想到这里迟媛媛的那颗心脏极其艰难地抽了一下,完了,小号要被扒出来了,她可喊过不少人老公的,这回可要被笑掉大牙了。
不过丢人也没啥,丢就丢吧,爹妈死得早,外公几年前也过世了,丢也丢不着谁的人了,除了那个沙雕闺蜜以外她什么人都没有了。
唯一能帮她收拾遗物的人正在旅游,收到消息大概要明天了。那个傻缺看见她留下的东西一定会又哭又笑,尤其是那些外传会被追杀的聊天记录,她一定舍不得删。外公留给自己的房子怎么办她来不及想,只惦记着花呗还有一笔没还完,希望闺蜜能去公司把这个月工资要出来还上,要是明年的忌日能弄到小爱豆的签名照祭奠她,那真是死也瞑目了。
迟媛媛忽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明明一事无成,还有功夫想着追星。
她快30岁了,自打跟初恋男友分手后就没再谈过恋爱,心动都没有过了。她那盘丝洞这辈子算是通不上了,这36D的胸实在是浪费。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0:00,迟媛媛停止了呼吸。
整个世界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迟媛媛忽然觉得有些上不来气儿。
“咕噜”......“咕噜”......
嗯?水声?难不成脑子真的进水了?不应该啊?
她深吸一口气却差点呛了个半死,睁眼一看,WTF?怎么在水里???
此时容不得震惊,迟媛媛下意识摒住呼吸,身后“咕噜”“咕噜”的声音近在咫尺,这才察觉到自己被人死死抱着在水里越沉越深,能看到浪花里舞蹈的水草了。
蛤?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是嗝屁了么?怎么掉水里了?
迟媛媛有些不敢相信,于是伸手抓了一下水草,却更加迷惑了。
那哪里是她的手,眼前挣扎着晃动的分明是带着五个小坑儿的白胖小肉手!
“嗝......”
她一口气没上来,再次晕了过去了。
大德嘉正四年二月初六,苏州府富商池家三老爷池贵全携全家赴金陵探亲归来。今日是他唯一的小孙子池耀宗周岁生辰,一家子索性在半路停了船,张罗着抓周摆酒宴,一闹就闹到了大半夜。众人见小寿星在奶娘的怀里睡得极香,便吩咐她带少爷回房去,没想到走到半路这一大一小就双双落入水中。
白二家的呛了几口水,连忙将脸朝下的小少爷拉过来举过头顶,拼命喊人救命,可喊了半天也没人过来。二月水寒刺骨,没多一会儿她就体力不支,就这么举着小少爷渐渐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