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姜氏并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在池家抬不起头都是因为头胎不是儿子的缘故,且这孩子除了一双眼睛长得像自己,剩下都和孙老太太相似,见了不免更加厌烦,对长女池晶也愈发苛刻,反倒对更像自己的次女池淼宠爱有加,以此来证明她并非重男轻女,只是喜欢的女儿不是池晶罢了。
迟媛媛很不能理解姜氏这个脑回路,有时候也会心疼这个“姐姐”。
池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祖父身为一家之主忙着玩根本不管,祖母经常当众呵斥,亲爹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亲娘也不拿她当回事,每回妹妹和姑姑家的几个表弟惹祸弄坏了东西,不用甩锅长辈就开始斥责她,日子过的水深火热,无论什么时候都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越长大越懦弱自卑,除了看见迟媛媛,哦不,池耀宗外,她连笑都不敢。
另一个姐姐池淼,小小年纪就是个美人胚子,一张小脸儿尽挑着爹妈的优点长,水汪汪的杏核大眼最是楚楚可怜,继承了祖父能歌善舞的本事还不算,眼力见儿出奇的好,每次去慈安堂请安都会跪在脚踏上给老太太捶腿,纵然老太太不喜女孩儿也挑不出她一点儿毛病,所以这丫头在长辈们眼里十分乖巧懂事。但在迟媛媛看来,她就是个善于装可怜撒娇卖乖踩姐姐找存在感的小丫头片子。
池淼认为池耀宗是个小哑巴不会说话,所以经常在长辈出现前骗走认真看护弟弟的池晶,装作一直都是她在照顾的样子,还会把摔坏的白瓷茶盏赖在姐姐头上,反正池耀宗傻乎乎的不会说话,看见了也不会告发她。而池晶呢?嘴笨的都要死,除了她身边那个叫桂儿的小丫鬟和姜氏身边的赵妈妈能替她找补两句外,自己一句话都不说,只会在没人的地方流泪,哭都不敢出声。
太没出息了,一张嘴长来干嘛的?只为了吃饭吗?不过迟媛媛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说着话,她不也是装哑巴不说话么?
迟媛媛出生后不久爸妈就没了,她是被外公一手带大的。外公是个枯燥无趣话极少的老教授,迟媛媛跟着他自然也有样学样,什么事都懒得管也懒得理,有这功夫干点啥不好,睡会儿觉做个梦它不香吗?
自打对这一家子绝望以后,迟媛媛就过起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这身子才五岁,能干啥?娶妻生子?建功立业?发家致富?
别闹了,她可是死过一回的人,没死之前为了生存不得已做社畜,既然这辈子不缺钱,那就懒它一辈子,等长大了想法子搬出去住。她虽成了池耀宗,可内里仍然是个女的,对娶老婆生儿子没兴趣,索性就这么慢悠悠活着吧!
正值午睡十分,池耀宗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白二家的又跟哪个婆子偷喝酒说闲话去了,只剩两个小厮守在外间打瞌睡,屋里的炭盆烘很暖,但屋子太大,池耀宗又是个睡觉不老实爱踢被的,白二家的怕他冻着就在床脚摆了个案几,上面放了个小炭炉,暖洋洋的不一会儿他就迷糊了。
正在朦胧之际,池耀宗忽然闻到一股桂花香,隐约还带着点劣质茶油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可实在是太困了,眼睛都没睁开脑袋一沉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被子已经踹飞了,白嫩嫩的小脚露着,却在下一个翻身时一脚踹倒了炭炉,火红的炭块烧漏了褥子,蹦出来的火星子掉在他的脚上,没等池耀宗喊出声,旁边倒发出一声小姑娘的惊叫,紧接着他就被拖拽着抱了起来,有人正拼命打掉他身上碳渣。
疼,钻心的疼,池耀宗一睁眼眼泪就出来了,但他早就习惯不出声不说话,事发突然也忘了喊,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惊慌失措的脸,是池晶。
“来人啊!快来人啊!”池晶带着哭腔喊了起来。
外头呼啦啦进来好几个人,为首的是刚睡醒来看儿子的姜氏,待看清发生了什么,立刻吓了个半死抢过池耀宗搂在怀里从头到脚检查起来,见那雪白细嫩的脚上烧出几颗水泡立刻慌了神,还是身边的赵妈妈提醒才想起来派人去找大夫。不一会儿孙老太太也来了,丫头婆子挤了一屋子,全都围着池耀宗抹眼泪,好像烧的不是脚,而是眼珠子。
完了,哑巴就算了,留疤也没啥,万一瘸了呢?
池耀宗真是心疼自己,人家穿越都开挂来了,他可倒好,不是差点淹死就是险些烧死,偏偏自己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别说不知道是谁干的,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样?跳起来打凶手的膝盖吗?
“你这个做娘的是怎么看的孩子?不是落水就是烧伤,你要是不会当娘,现在就把耀宗送慈安堂去!我们池家就这么一根儿独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你们姜家拿什么赔!”
池耀宗听老太太这话只想翻白眼,脚上的疼都差点忘了。
姜氏抽抽搭搭的,想要辩解又怕落得个顶撞婆母的名声,只能别过头不说话,却看见缩在角落里的池晶,连忙冲过去将她拽了出来,瞪着眼睛质问:“你跑这儿来做什么?是不是你弄伤了我儿子?是不是?”
“母亲,不是女儿,女儿没有......”池晶摇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怯怯地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