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着青石板的街上,两个汉子扯着一个妇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三个半大男孩和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他们不顾地上的雪扑通一声跪在姜县令跟前。那妇人垂着头泣不成声,两个看起来大一些的男孩死死揪着她的裙子不撒手,声泪俱下喊着“娘”。
池耀宗看着两个汉子谁也不让谁,心道,不会吧?出轨?一女侍二夫?还有孩子了?这么劲爆?大德民风这么开放吗?
两个汉子中长得还不错的那个叫胡海,另一个矮胖模样普通有点黑的汉子是城东脚夫王老五,容貌清秀的妇人姓刘,两个大一点的男孩是刘氏和胡海的儿子,另外两个小的则是刘氏和王老五的子女。
胡海是个无业游民又好赌成性,刘氏是他的原配妻子,二人成婚多年育有三子一女,可他却为了还赌债将刘氏卖给了王老五做妻子。昨日他赌赢了钱反悔想要赎回老婆,可事情过去五年了,人家王老五已经和刘氏生了一子一女,如何肯把老婆还他?这才闹了起来,正好姜县令经过,便求他给断个明白。
姜县令叫他们起来回话,视线从几个人身上依次掠过。
“既然是买卖,便要有契书为凭。胡海、王老五,本官问你们,当初卖妻买妻,可曾写下契书?”
“有!有!大人,契书就在小人身上!”王老五连忙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子,小心翼翼打开,将里面的契书双手奉上。
姜县令将那契书看了一遍,上面明文写着胡海自愿将妻子刘氏卖与王老五,价钱是二十两,现银一次付清,注明了不得反悔,不得赎回,两个人还各自在姓名上按了手印。
“胡海,这契书可是你亲手所写,按的可是你的手印?”
胡海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本官在问你话,胡海,你若不答,便跟我去县衙回话!”
“是!是小人所写,也是小人的手印!”
“本官再问你,刘氏可是你的正妻?当年成婚可有媒人?可有婚书?”
“有!小人与内子是明媒正娶,官府户籍上都写着!”
“刘氏,胡海所说可属实?”
“是,大人,民妇和胡海是城北穿针巷林妈妈做的媒,大人把林妈妈叫来一问便知。”
刘氏有些哽咽,一旁的王老五闻言焦急起来,扯了扯刘氏的袖子欲言又止。
“好,既然你二人有婚书、户籍为证,便是官府承认的夫妻,那么胡海,你将刘氏卖与王老五之后,可有去官府取消婚书,更改户籍?”
“没有,户籍并未改动,内子与小人至今仍是夫妻,所以小人今日才要接妻子回家,没想到王老五他不讲理,小人还他银子他也不要,死皮赖脸不放人,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胡海估计是才想来他和刘氏是合法夫妻,所以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王老五一听不禁泄了气,扯着袖子抹起了眼泪。
“胡海,即是明媒正娶,官府户籍也写的明明白白,刘氏便是你的正妻,《大德律》明文规定不许买卖妻妾,你倒好,不仅将发妻私自发卖,还没有向官府报备更改户籍,你可知罪?”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胡海睁大眼睛看着姜县令没缓过来神。
“本官再问你,当初是你自愿将刘氏卖与王老五,契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乃是绝卖,如今你却反悔公然抢妻,置这契书于何地啊?把签字画押当成儿戏吗?”
王老五一听来了精神,立刻跪下不停磕头请姜县令还他公道。
胡海却不死心,一面承认自己有罪听凭处罚,一面掏出二十两银子表示自己愿意把钱还给王老五,只为赎回发妻,身后的两个儿子也当街呼天抢地喊着愿意卖身赎母抱着刘氏不撒手,气的王老五直翻白眼,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
“喊什么呀!你们还让不让姜大人说话啦?”围观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几个人才压低声音啜泣着不喊了。
“刘氏,你可愿意让本官为你做主?”姜县令没理那两个汉子,而是极为认真地问刘氏。
那妇人闻言抬起头看着姜县令点了下头。
“好,既然你让本官做主,那本官今日就分个明白。胡海,王老五,你二人明知故犯,违反《大德律》私自买卖妻子,本官判你二人各笞十鞭,可认罪?”见二人皆伏地认罪,姜县令抖了抖手里的契约,“既然违反律法,那么,这契约便是无效,胡海,本官再判你将那二十两银子还给王老五,你可有不服?”
“没有!没有!小人愿意还王老五二十两!小人这就还给他!”
胡海连忙将二十两银子扔到王老五面前,然后拉住刘氏一副胜利的表情,王老五和那一双儿女几乎绝望,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抽搭着哭了起来,刘氏一脸不忍看着小女儿,眼泪夺眶而出。
池耀宗的心也难受起来,胡海卖老婆又好赌,难不成刘氏得跟他回去?这叫什么事儿?
“咳,本官还没有说完!”姜县令看了一眼胡海拉着刘氏的手,慢悠悠地将手里的契约撕了递给刘氏,“虽说买卖无效,但刘氏已与王老五做了五年夫妻,又生下子女,于情于理,胡海断无复全之理,不过儿女无辜不能没有亲娘,两边都是你的骨肉,刘氏,本官现判你与他二人的婚约皆属无效,现在你是自由身,选胡海还是王老五,或者两个都不选,你自己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