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眼里闪过恨意,他忽然激动起来,想要起身却浑身乏力站不起来,只好咬着牙瞪着郑銮的尸首,“他,他抢走了英英,还逼死了她,我和英英是清白的!我们是清白的!可他还是逼死了她!我,我要为英英报仇!”
“英英是谁?你表妹?”
“不是,英英她......”刘平愤怒的神色消失了,眼底浮现一丝温柔,可转瞬又悲伤起来,他一只手抓着胸口,脸色苍白死死地咬着嘴唇,“英英是我父亲义兄杨伯父的爱女,我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几年我随父亲在西域经商,本想今年回来娶她过门,没想到杨伯父在广东出海被苏里海盗劫杀,杨家一朝落败,英英为了供她弟弟读书竟嫁给了郑銮那个王八蛋!”
刘平捂着脸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忽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像个神经病一样两手握拳敲着自己的头,声泪俱下。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非要见英英一面,她就不会被郑銮逼死了!郑銮这个畜生污蔑英英与我有染,要我用一万两银子买了英英,可英英性子刚烈,如何受得了这种屈辱?她,她悬梁自尽了!为了英英,我就是杀他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后悔!我不后悔!”
他用尽浑身力气喊完这番话,抱着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看着刘平抖动的肩膀,众人都觉得有些惋惜,好好的一对儿就这么被命运无情拆散,偏又遇上郑銮这么个混账东西,不免同情心泛滥,甚至还有人嘀咕着郑銮死的好,暗暗为刘平抱屈,就连罗熙都皱了皱眉,心中有些动容,只有小光一脸的不以为然,等着他家公子说话。
“刘公子,你这是理不直气也壮啊!不管你有什么天大的委屈,可杀人就是杀人,容不得用难处去打动那些刀没落在自己身上的旁观者!”池承的话让罗熙有些意外,这平日里看话本子都会掉眼泪的少年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有些想不通,没想到池承还没有说完,只见他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郑銮害人性命,自有朝廷王法做主,即便人不是他亲手所杀官府奈何不了他,也该有天道轮回收拾他!你因英英而痛恨郑銮,断送了他的性命,那郑銮的亲人又要如何恨你?要不要为了给他报仇去害你全家?今日你杀了他,手上沾了血,那么,你与害死英英的郑銮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样视人命如草芥的罪人罢了!”
大家都只想到英英无辜惨死,郑銮咎由自取,却没想到郑銮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刘平再怎么委屈,终究是杀人凶手,王法无情,无论如何他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惜,刘平也要死了。
这么一想,大家对自己的“疏忽”也就没那么在意了,一报还一报,应该的。
“罪人?罪人就罪人吧,恨我也无所谓,我家中父亲与兄长皆在西域,不会回来了,只要能为英英报仇,我什么都不在乎,反正......反正我也要死了,还想什么恩怨是非呢?”刘平靠着墙有气无力,“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有官府的捕快护卫应该不是普通人,我,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不可以替我去英英坟前上柱香,告诉她,黄泉路上等等我,这辈子是我对不起她,下辈子,下辈子我定不负她。”
“要说你自己去说,我又不是传话筒。”池承莫名有些不耐烦。
“也是,我就要死了,还上什么香呢?阴曹地府见到她,想说什么都行了,”刘平凄然一笑,颇有些余愿已了此生无憾的架势。
“真是个死脑筋!你和你的英英还真是天生一对,都这么想不开!既然遇人不淑,和离了跟你走了便是,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有什么重要?名声能当饭吃还是当银子花?还有你,既然那么喜欢你的英英,带着她头也不回走了不就得了?再怎么刚烈的女子直接敲晕了带上船跑西域去,日夜不离盯着她,还能叫她自己抹脖子死了?你可到好,让她一个人纠结数日最后一脖子吊死,转头人死了你倒来劲儿了,可结果呢?还不是搭上自己一辈子的自由?哦对了,忘了说了,刘平,你一时半刻死不了,去不了阴曹地府见你的英英了,因为方才那什么触碰也能中毒的话也是我胡诌八扯的,等雨停了这两位捕快大哥会把你送到岳阳府去,该判个什么罪过自有官府说话。”
“我?我没中毒?这么会呢?我明明......”刘平先是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已经有些懵了,听闻池承又骗他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明明呼吸急促头晕脑胀,还耳鸣了是吧?”池承起身走到窗边,抬手猛地推开一扇窗,外面的雨势已经小了不少,清风伴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掺杂着冰冰凉的雨水吹进了烟波阁,让人瞬间清醒不少,“这烟波阁门窗紧闭人又多,再加上你杀了人本就紧张,听了我那些话便觉得自己是中毒所致乱了心神,其实不过是有些缺氧罢了。”
刘平这才恍然大悟,怔怔地看着池承,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池承懒得理他,摆了摆手让捕快小哥把刘平捆了,只等雨停去岳阳府请官差来把这一人一尸带走,没想到三楼那道栅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两个身穿红领黑衣、扎着红腰带的带刀捕快走了出来,与姜县令派来的捕快小哥耳语几句,那小哥听完回了礼,才朝池承走来,俯身道:“少爷,新任苏州知府夏易夏大人途径岳阳赴任,请少爷上楼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