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修改前的第一章,看过的可以忽略。
七月初七,月色微凉。
我从没想过,自己的性命就将了结在这么个平淡无奇的晚上。
寝殿外的叫嚣声震耳欲聋将我惊醒,朦胧间睁开双眼,面前却是一片狼藉。
窗外火光四射,沸反盈天,而贴身的侍女正噙着泪水跪在地上,颤抖地向我诉说着。
皇都已经被楚国的大王子破了,此刻正带着十万精兵,气势汹汹地向未央宫杀来。
我同父同母的哥哥在守城时被流矢所伤,不慎掉下城楼摔死了。
而那自以为最爱护最疼惜我的父王,携着一干皇子和后妃,抱着价值连城的各式珍宝,带走了皇城中所有的军卫侍从,弃城逃亡了。
我沉默不语,只是赤着脚披着轻薄的睡袍,在夏夜微凉的风中无声地穿行,无神地游荡在这个生我养我十五年的宫殿中。
逆流而上,浮游辗转。最终,我的脚步停在了哥哥的寝宫之前。
推开殿门,厚重腻滑的檀木发出“吱呀”一下嘶哑的声响,月光趁机泄入殿内洋洋洒落一室,照亮眼前一片荼靡。
我径直走到哥哥的内械库中,在哥哥成堆的铠甲中,挑出了他第一次出征时父王赐他的明月盔。
那时哥哥才十一二岁,在宴会群臣的盛会上,父王笑得格外开心,向着全朝百官炫耀着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自豪。
那时我还小,记忆也是朦朦胧胧,但那种父王那副洋洋得意的神情却好似还历历在目,但转眼回神已恍若隔世。
我摸索着铠甲冰冷的甲片,一片片已被婆娑岁月打磨地流光溢彩,闪闪发光。
而此刻透如明镜的护心甲上,幽幽映射出女子一张清冷无念的脸庞,无喜无忧,无怨无恨。
我褪尽衣衫,□□着干净洁白的身体,如初生时一般无牵无挂,犹如褪去这高贵又可悲的淳馨公主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丝挂念。
不用侍女伺候,我竟然可以一个人有条不紊地将繁复沉重的甲胄一件件穿上。我想我骨子里到底还是流着母亲的血的。
她的名号永远都是叱诧战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追月将军,而绝不是父王身边那些胭粉脂浓,繁花似锦的妖娆女子。
远方的呼啸声,厮杀声越发清晰,随着忽洌的风吹散在我耳边。金缕靴上沾满了越过的尸体的血液,一步一顿,留下一连串猩红的脚印,在微凉的暗暮中妖冶的触目惊心。
越来越大的呼喊声几乎把耳膜冲破,我几乎可以想象一墙之隔外,楚国的军队在狰狞地嘶吼着,不知疲倦地进攻着。
如今的未央皇宫已如他们的探囊之物,颓败的枯城气息已绝,毫无一丝还手余地,攻门木柱的撞击声震耳欲馈,炸雷般轰隆轰隆的叫嚣着。
守门的太监侍卫早就落荒而逃,只留下孤零零的朱砂红门,好似巨大的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狰狞着狂叫着要把这宫门内的一切都吞噬尽。
我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静谧微风,暗暗叹道,这天亮后必定是个好天气,而这打了三年多的仗,终于迎来了最后浓墨重彩的激烈尾声。
突然,一声滔天巨响,那野兽的巨口终于被更为凶悍的猎人所撬动,巨大的冲击将我的眼睛震得虚晃一下。
随后就看到鱼贯入内的黑压压的军阵,如乌云压城般迅速袭来,不一瞬就把宫门口包围的满满当当。
我挺直了身板直视前方,抬起我高贵的帝国公主的头颅,静静地等待着该来的一切。
最后缓缓进入宫门的,是个身披祥龙腾云符金甲的高大男子。
盔甲上缀着的火红的翎子鲜艳的灼灼然然,烈焰燃烧般的如火似荼,和他的人一样灿灿发光让人无法移眼。
身边的军士态度极恭敬,而勘望此人周身逼人的气势,我断定他就是那楚国的大王子,楚子珞。
这三年来他的名字,激怒了无数垣国儿郎的一腔热血,更成了垣国无数百姓最惧怕的梦靥,各种各样充斥着他名字的传说散布在四海八荒。
而此时,一干人的注意力都齐齐投在我的身上,只听见对面一人中气十足地朗声报道:“前方何人,报上名来!速速投降,如若不从,挡我楚军者死!”
对方的声音在乌压压的一堆人马中却是显得格外响亮,回荡在空旷的廊道之间来回碰撞,震得人耳都微微发馈。
我微微笑了笑,算是客气回应,随后大声答道:“垣国叶柒雪在此护卫宫门,国在吾在,国破吾亡!”
不等对面人反应过来,我就以雷腾云奔之速从身后宽大的披风里抽出一张精巧的镂金雕花小弓。
这是我及笈礼时父王特地找大荒内最出色的铸器师傅为我打造的,凤凰花雕,层层叠叠,栩栩如生的如有花瓣随风微颤,似有凝香拂面,格外的精巧别致。
可此刻看来却是嘲讽无比,一朵朵娇蕊冷傲地嗤笑着我的无知愚蠢和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