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我忍不住侧头看向他:“你——”
恰巧他也在同一时间转过了头,瞬时我们之间只有一息之隔。夜色星光之中,他浅色的瞳孔格外柔亮,仿佛与星辰以同一频率在闪烁,并以滚烫的目光凝望着我。而他的呼吸,我的呼吸,都是米酒那甜辣的香气,萦绕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之间。
我的心有一瞬间的刹停。他手微微一动,指尖搭上了我左手的酒瓶。我本以为他要拿酒,可那带着茧子的温热掌心却缓缓移动,最后覆盖在了我的手上。
“小仙。”他叫我叫得那么轻,几乎是只动了嘴唇,可我却清晰得听到了他轻柔的声音。
我口有些干,可扑通乱跳的心和不断蒸腾的热气让我无法控制自己,嘴角忍不住得要笑:“干嘛。”
他凝望着我,以一种全新的、却热烈的目光凝视着我:“小仙,你想留在黔南吗?”
我当然想。
夜色中看不甚清,可我觉得他忽然脸红了,虽然他还什么都没说,那一瞬间我也跟着脸红起来,连耳朵根都开始发烫。我们二人面红耳赤地对视了片刻,他才轻声道:“那你跟我去参加夏祭吧。”
我愣了。
黔南人在初夏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会举行夏祭,以歌舞、食物和庆典来供奉地灵,乞求来年还能得到这片神秘土地的眷顾。凡是信奉地灵的年轻情侣们都可以在这一天,在地灵、夜空和众人的见证下许下百年好合的誓言,这种经过见证的誓言神圣而不可侵犯。
我心中打鼓,脑子一片混乱。他更握紧了我的手:“只要我们许下誓言,便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师父是地灵虔诚的供奉者,他更不会再反对我们。这样,你就可以永远留在黔南,留在这里,留在——留在我身边……”
他掌心的温度那么炙热,看着我的眼神那么浓烈。永远,如果能永远这样下去该有多好,我几乎脱口而出便想答应。可瞬间,似乎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冷冽的,在质问我是否甘愿一辈子这样窝囊下去。
如果我就这样逃了婚,父亲的确不能再拆散我们。但整个长门必会颜面大损,而我也将失去唯一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似乎看我犹豫,他有些急切,撑起身子俯看着我:“小、小仙,这段日子我一个人纠结了很久,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我、我本想等你再长大些,等我再争气些,再去问师父,可没想到这唐门就……师父以后肯定会厌弃我,但我没办法——我不能看你不开心不管。反正我也是个不成器的徒弟,师父就算是将我逐出师门我也认了……”
他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到最后已经有些慌乱。他还握着我的手,热烈而忐忑得看着我,脸上都是小心翼翼的期许和奋不顾身的勇莽。
我都忘了,上一次有人这样想尽办法、只想让我快乐,是什么时候?好像从没有罢。爹、阿姊、二师兄他们,只会冷静而周全得告诉我,我们是为你好,这样做是对的,你应该体谅。可我全部想要的,不过是眼前这一往无前的傻和孤勇罢了。
思绪纷乱,我却已轻声脱口而出:“好。”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整张面孔都飞扬了,他发出一声极欢喜的低吼,一个翻身跳起来顺势将我狠狠、用力得抱进胸膛里。我也忍不住笑着,胸口的喜悦几乎要冲破身体,仿佛这辈子的快乐都用不完了。
“小仙……”他在我耳边混乱的呢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谢谢你,相信我……”
我闭上了眼睛,嘴角忍不住上扬。
一时间,只剩头顶的星河寂静却滚烫,无声注视着我们凡间的七情六欲、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