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走投无路,只好求秀才替他写了望帖送给唐门。求大侠们还他和儿子一个公道。
那秀才写到最后,还感慨了句“白发愁看泪眼枯,此时有子不如无”,看此情景着实让人掬泪涕零。但这老伯受打击大,估计脑子不好使,已然疯魔了。各位大侠有那时间,不如去隔壁城里调查调查传说“吸人精血的黑山老妖”,还更有建树些。
看完,我们四人,“……”
无语半晌,比较良善的谢浥尘温声道:“常笑,这信中所写的确让人感怀。但有一点却没说错——练武之人都是自负生死的。哪怕是在唐门之中,外出历练之时也难免有伤有亡,这便是我们武林中人需承担的正义和责任。单凭这一点去找临江馆的麻烦,恐怕是不成。”
常笑颤声道:“这我都明白!可是——可是临江馆的伤亡实在多的不正常啊!”
我们四人都是一愣。
“我在来唐门前,本是滨江城一个杂耍班子的。”常笑黯然道,“我们兄弟四个,我、常乐、常福和常喜,我们兄弟几个都想拜入武林门派学艺,可哪那么容易……后来,福哥儿被临江馆的人看上了,我们都替他开心。可是——可是——”他忽然捏起了拳头,整个人身子都在颤抖,“和那老伯的儿子一样,福哥儿也被临江馆的人不明不白害死了!”
我心头一震,不禁追问,“你怎知他是被害死的?”
常笑冷笑道:“我也是太久听不到福哥儿的信,上门寻人,被临江馆的管事告知福哥儿被外派出了远门,近一两年都回不来了。可谁知,仅仅三天过后!在江里便浮起一具男尸,正是福哥儿!”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着眼睛嘶声道,“若是出远门时不慎死亡,为何福哥儿的尸体会在滨江城边被找到?!如果是在临江馆出的事,为何那掌事要撒谎?!这里面一定有鬼!一定有!”
他声嘶力竭的声音充满悲愤和愤怒,我们三人都听愣了,竟良久无语。
半晌,宋轶轻声问:“当时你可曾报官?”
常笑擦了擦眼睛,哑声道:“报了。可临江馆的人咬死说,福哥儿是顺水漂回来的。我也没有其他证据,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我也给唐门的驿馆写过望帖,可都没回信儿。实在没办法了,喜哥儿自作主张也进了临江馆拜师,想潜进去调查情况,可也就没了信儿……今年,我婶娘便领着我来这拜师……我一直、一直想着,能有一天,让唐门的师父们知道这件事。”
“等一下。”昭哥翻了翻那份望帖,惊道,“小子,这帖子已经是五年前的事儿了!你兄弟那事也过去了有一两年了吧?隔了这么久,咱们还怎么上门调查?”
常笑猛地直起了身,冷冷瞪等着昭哥。从第一天认识他,我便觉得这孩子身上有股野兽的固执,不惹怒他时还好他便静静呆着,惹恼了他时那副神态活像被夹了后腿的野狼。此时,他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不知怎的像燃起两簇绿色野火,渗人得很。
却听他冷冷道:“是,已经过去两年了,但这是谁的错!我们多少人给你们唐门写过望帖,还跪在驿馆门口求你们!可你们这些大侠干什么呢?总有更重要的事情,总要自己练功,没时间管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说什么自己是以天下为己任的盖世大侠,我看都是些伪君子!”
被一个半大小孩指着这么骂,我们脸上顿时都有些燥热,又无法反驳。
昭哥却不吃这套。她腾得站起来,冷冷看他:“你说的不错,世上这样沽名钓誉之人多得是!可是——”她厉声道,“——唐酉门下,绝无此辈!”
常笑一震,呆呆看着她。
昭哥瞪着他,“我们这些外宗的,都和你一样是没什么天赋的普通孩子。若不是师父愿意教导我们,可能练拿剑的资格都没有!你忘了你自己是怎么进到唐门了么?是长孝娴把你从内宗那帮家伙手里捡了回来,是师父准许你进入我门下修习!他还因此受了连累,现在被关在内宗山下的溶洞里。你指着我们的鼻子骂伪君子时,可有半点良心?我们就算人人有心,又哪里能有三头六臂,去解决天下所有的不平事?那难道凡是唐门没做好的事情,我们都要偏担一部分责任么?!”
常笑呆呆看着她。半晌,一串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落下,却听他悲声道:“我知道……都知道……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我自己太弱了……我帮不了福哥儿,帮不了他们……我知道你们都很好,我、我只求你们也帮帮我——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啊!!”
他提泪横流,哽咽的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伏在地上不停抽搐。我看的心酸,上前去将他拉了起来,来回看了看宋轶和谢浥尘。
宋轶叹道:“你别哭了,起来吧。此事也并非不可行,你先回去练功,让我们商量一下。”
我将常笑送了出去,顺便安慰了他几句,回去的时候正好听他们几人在讨论。
昭哥道:“都过去几年了,说不定连临江馆这个门派都没了!我们千里迢迢跑过去,扑个空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谢浥尘沉吟道:“听常笑的意思,临江馆这个门派在滨江已经存在了好久,这样一个门派若是没有遇大事是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而且他兄弟的事,和那老伯的望帖,听起来的确又相似又蹊跷。我觉得不妨去看看。”
宋轶也点头,“不错。就算我们查了下,临江馆没问题,也可在附近接其他望帖。我看那老伯来的信中,代笔的秀才曾提到隔壁城有——有‘吸人精血的黑山老妖’,我们可前去一探。”
昭哥烦躁道:“好吧好吧,不知我们是武林门派还是修仙的,怎么总调查点这种蹊跷事情。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她瞥了眼那望帖,“好在滨江并不远,就在燕、唐交接的地方。”
我心中猛地一跳。忽然想起公子酉的话,让我小心燕门之人,特别是燕氏函。
但事情既然讨论到了这里,我却不想让此事因我而另起波澜,便将心中的疑虑按捺了下去。
和大家都在一起呢,哪怕去燕门地界,也应该——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