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少时读过一些书,这在青楼女子当中算是极少的,因此还有几分孤傲。
第一眼见到将军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个大汉满身粗俗。
大汉是守城的将军,才调来不久。
他看起来很是正经,总是看一眼女人就是罪过的样子。
姐妹们爱玩儿,便老打赌,谁能引他上钩。
那个做饵的,自然是非她莫属。
果真,鱼儿上钩。
自此,将军每逢初一十五便来找她,姐妹们笑他找女人还要挑日子,难不成是沐浴焚香来的不成。
她这么笑着问他,将军沉吟半晌,才略略羞讷道:“我……不知道如何见一个女子最为郑重。”
他当来见她,是最为郑重的事。
她知道将军俸禄少,填不起她这么大个窟窿。
但是她心满意足。
那时候还没有打仗,他身上只有守城一个担子,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日子久了,满月竟也觉得,初一十五果然是个好日子,做什么都顺的很。
她开始节省用度,总要自己赎了身,才好嫁给将军。
她知道将军是想娶她的。他攒了很久的钱,吃饭都舍不得多花一分。
她从前只道及时享乐,但现在却觉得还是得想着茶米油盐才像是过日子。
将军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了后面,竟半年都不来了。
她的信寄出就没有收到回音,她总担忧他。
读到“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深闺梦里人。”一句,竟然泪下。
等再见到将军,他从古老的城门策马而入,一眼都没有放在她身上。
她的将军,踏着铁血归来,仍着一身金甲,却再没来寻她。
她不解,堵了几次,碰到一位贵人,那位贵人军衔在将军之上,他开了口将军不会违背。
果然,将军总肯同她说话了。
但第一句话,就将她一腔孤勇扑灭:“你当我是什么,拿来取笑作乐的玩意儿?”
他知道了。
她想解释:那不过是姐妹间的戏言。
若只是玩笑,她怎么付出这样多?
但是她全都说不出口。
说了,那些回忆就也成戏言了。
将军没有再听她说话,他从未有过这样不耐烦的样子。
之后,便是千秋和临安开始打仗,将军被调去前线。
她日日等夜夜等,明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只为那一纸有他消息的信封。
她几乎花光积蓄,想在战场中得知他的平安。
但是那年许久都不下雨,平宁国又时常骚扰,城中百姓急坏了,开始到处求神拜佛。
满月想起颖川,那个地方,大旱的时候,死了好几万人。
她好生带待着,却被人指着说要绑去祭天。
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给她收拾行囊,让她快跑。
将军在外打仗,她不能护不住将军的女人。
说到这里,容玥忍不住打岔道:“我也曾听过一个故事。那故事与你这个,很像。”
她补充道:“但非说像,却也不全像。”
满月笑问:“还不知道,将军听过的,是什么故事?”
容玥盯着她看,帷纱将她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的人是怎么个样子,只能凭语调来判断几分。
“我听到的这个,可没有你这些曲折。那也是一位将军与青楼女子的故事,将军娶了那名青楼女子,两人和和美美。唯一不足的,便是他们夭折了一个孩子。”
女子没有半分异常的反应,她道:“那将军这个与我的必然不是同一个了。”
她悠悠叹气:“我讲的这个,最后将军死了,这名青楼女子也失踪了。”
容玥道:“怎么我似乎觉得,姑娘就是那个青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