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破门而入时,王路正在沏茶,门突然“哐啷”一声被踢开,把他吓得够呛,手一抖,茶顺着壶嘴流到桌上,成股的向四周漫开。
他提着壶慌慌张张起身,身上那新做的月白外衫方才逃过一劫。
“小子,你可把我吓得够呛!”
来人并不理会他,径直走到他跟前,屁股一沉,稳稳落入身后的藤椅中。
“你同我父亲说那些话做甚?”
张兄两手交叉,面色平静的发问。平日里总是笑着的脸,阴沉起来更是可怕。王路不觉咽咽口水,他总觉得这小子下一秒就会跳起来捶他。
“你们父子俩揣着明白装糊涂,总得有人戳破不是。”
“如此说来,我是不是还得好好感谢王叔?”
“可别!”
王路一时着急,忘了手上还拎着个壶,连连摆手,壶里的热茶又从壶嘴里流出不少,淋在地上,和着灰尘奔向二人的外衫下摆,成了一个个细密的灰渍。
“我新做的月白外衫啊……”
张兄现在没心思管这些,再开口仍是咄咄逼人:“您别谦虚。为了让我们父子俩活得明白,特意跑到我父亲跟前长篇大论一通,费心又费力的实在是难为您这个圣人了。”
“张家小子!”王路也怒了,竖着眉将茶壶砸在桌子上,壶应声而碎,热茶和着碎块四处飞溅。“你这是对待长辈该有的态度吗!”
“那你的所作所为是长辈该做的吗?”
“什么叫我的所作所为!”王路怒火攻心,好脾气早已烟消云散,他抖着两根手指,指着张兄不觉提高了音量:“你们父子俩,遇事就逃避,还自以为是的认为是在为对方成全。我不想眼睁睁看你们再这么相互拖累,才找你爹说了个透。现在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是的!”张兄也站起来了,语气不容置喙。“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你这又是何必。”王路看着这么执拗的他,心中是一万个想不明白。“你不走,并不是像你说的你父亲不答应,而是你自己不愿意。既然有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不大胆去追呢?”
“那我父亲怎么办?”张兄看着王路欲张的嘴,出口打断他:“别说什么他会支持我的蠢话,我当然知道他支持我。那谁支持他?张口闭口只知逼我离开,那你可知他只剩一年的光景!”
张老爷是打算把患病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张兄是机缘巧合之下,在医馆的角落里发现了父亲的诊单,单是“痨病”二字,就让他顿时被抽了三魂六魄似的,瘫坐在地。
他有意隐瞒,王路却逼他太紧。
张兄吼出的这句话冲击力太大,王路撑着桌子,低头缓了许久才找回理智,他抬头,眼里满是哀伤。张了两次嘴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可通知了你母亲?”
“自她走后,我们便再无联系。”
张兄的母亲在他十岁时,重拾药箱,决然离家去云游四海。六年光景过去,听闻她现已是名震四海的女神医。
“我竭尽所能,或许能寄封信给她。”
“不用!”张兄冷笑一声,他在笑王路天真。“神医心怀天下,我们父子俩人微言轻,没资格见她。再者,就算你真请到她,我父亲也定不会让她医治。”
王路不赞同张兄,却只是低着头不再言语。今日他算是彻底领教了这小孩儿的偏执,此刻他就算是说出一朵花儿来,对方也不会听进去一个字。
张兄见他低头不答话,也明白自己没了再待下去的理由。
“今日我们之间的谈话,还望王叔保密。”
闻言,王路只是叹气。这父子俩,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啊。
张兄沉着脸大步向房外走去,看见门口站着的鸢儿后,顿了顿,别过脸继续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