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头顶上挂着明晃晃的煤气灯,发出嘶的声音,维恩望着天花板发呆,那一块奇形怪状的污渍,估计也有些年头了,油腻泛黄的墙角上还结有蛛网,隐约可见被蜘蛛吸干的飞虫尸体,那些榨干最后一丝养分的干尸,是它耀武扬威的收藏品。
维恩放空大脑,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朦胧暧昧,虚幻的感知之下,幻觉和现实的交割线像是水中化开的墨水,浑浊成一片。
那污渍的影子动了起来,坚硬的墙壁像是软化的胶体,如同腐烂沼泽一般鼓着泡泡,又像是女巫炼药的坩埚,散发出不可名状的古怪气味,巨大的黑影从中爬起,烂泥似的在重力作用的影响下向下垂坠,又沿着天花板的四方伸出触角,肩负着活着与死亡两种属性的奇异物种。
维恩毫无反应地仰躺在床上,虚妄的现实,真实的幻想,在触碰到他之前,都被世界的法则修正。
真理为虚,幻想为实。
那些上辈子的他以为是只存在于小说中的奇思异想,电子银幕后的人为魔法,在这个奇幻的维多利亚时代,都变得触手可及,虽说在记忆回溯的时候,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了,但在刚刚踏入那里的时候,着实让他惊叹了好一阵子。
这世上存在着秘密的或隐藏的自然力,能够理解并操作神秘的自然力的人,必须接受过神秘知识的教育,这些神秘主义包括诸多经卷和主观验证方法,例如玄想、唯灵论、“魔杖”探寻、数灵论、瑜伽、自然魔术、自由手工匠、共济会纲领、巫术、星占学和炼金术等。
而今天,这个奇幻的维多利亚时代,这个魔法没落的时代,英格兰已经没有一个真正的魔法师,只有招摇过市的骗徒。
工业革命让隐秘之境陷入尴尬的局面,人们连过去辉煌尊贵的宗教都不愿信仰,又怎么会相信这些“女巫的巫术”,神秘主义科学的面纱已经成为骗子招摇过世的把戏,那些人,凭杯子里的茶叶就能将一个人的未来推算的七七八八,口若悬河,舌灿莲花,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也愿意为其买单。
魔法,魔法,就像是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
殊不知,奥秘的操纵,可没有臆想得那么简单,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不论身处何地,不论身在何时,不论身居何位,都无法逃离命运的枷锁。
维恩想起了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那个人的狰狞面孔犹在眼前,目眦欲裂怒嚎的声音还回荡在耳旁,在他心口扎下一把把利刃。
维恩还能回忆起他说的每一个字,还有他通红的眼眶,和眼角留下的鲜血。
他确实,让他失望了。
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了维持在那个人面前的光辉形象,埋葬过往,埋葬希望,埋葬人性,扭曲的事态发展,已经超出了他可以接受的范畴。
他宁可当一个一无所知的凡人,理所当然,浑浑噩噩,让那个人失望,反正,他也习惯了作为一个相对的普通人生活是什么样的了。
司空见惯的贪得无厌,随处可寻的明哲保身,毫无新意的断章取义,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说到底,人类也就是这么回事。
”他们“是无法看透世间百态的,一旦看透,”他们“也不能成为”他们“。
他对卡玛隐藏了一部分实情,全部的故事过于残酷无情,他也美化了那些会被人当作神经病的内容,以及无关紧要的真相。
久远的,难以忘怀的,本以为永不磨灭的,都比不过时间。
维恩自嘲道,骗谁呢,你就是一个胆小鬼,懦弱的废,只会逃避近在眼前的事实。。
现在想想,一个隐藏了十年的秘密,一段尘封十年的往事,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的过去,优柔寡断的人理,到最后已经深居他的骨髓,他到底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