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彩礼钱还偏生省不得,譬如你不成亲不要孩子,那人家心里可不这么想,总觉得你是憋着劲儿想过继你三弟的儿子呢。”
“要抓着这一条,同你三弟议起彩礼来,那要价可比你们俩分别成亲要高多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个闺女,相貌么过得去,行事也厉害,家里人口简单,还是进宫选秀过的,这条件要放到一般乡里,运气好些的,连秀才举人也能嫁得呢!”
佟正钊一愣,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这姑娘还是落选的秀女?”
佟秉清笑道,
“正是呢,就是去年落选下来的。”
佟正钊这才想起,明朝选秀制度与清朝相异,自明成祖开始就推崇小户女选秀,高门贵女反不大能有机会入宫为妃。
佟秉元听了也笑,
“被宫里挑过一轮的我放心,这落选的秀女,彩礼可要比寻常乡里的闺女高不少哩。”
“他大姐当年出嫁的时候,姑爷就非要添那一倍彩头,我说咱们家连宫里赏给落选秀女的头钗都随给他大姐当压箱底的嫁妆了,那钱啊,还是留给他们小夫妻自己过日子得好。”
“如今要真能娶进一个落选秀女,咱们虽不给彩礼,但该给小两口的嚼用体己,我一分都不会少那闺女的。”
佟秉清笑道,
“要我说,大侄女当年落选,可比这闺女可惜。”
“大侄女进宫选秀是在万历九年,正好同现在正得宠的郑皇贵妃是一届,要是当年选中的是大侄女,说不定现在皇帝喜欢的就是咱们佟家的闺女了。”
佟秉元哈哈笑道,
“可不是嘛,可见‘富贵在天’这句话是不假的。”
佟正钊心下讶然,他本以为佟氏兄弟自私自利,眼界狭隘,狡诈刻薄,不想他二人却对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如此豁达。
“大姐真能进宫不好吗?”
佟正钊忍不住问道,
“爹难道不乐意大姐去当妃子吗?”
佟秉元搓着花生皮儿乐呵呵道,
“你爹就是一小老百姓,盼个吃喝不愁儿孙绕膝就得了,这大明国丈你爹可没本事去当,做梦都梦不到这个咧。”
佟秉清笑道,
“成亲讲究的就是个门当户对,皇帝的疑心病这么重,要换了我,我也不放心我闺女一个人去那吃人的宫里,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听说那郑皇贵妃今年生了皇三子,同王恭妃生的皇长子只差了四岁,这儿子年纪差得不大,皇帝又还年轻,恐怕往后有的闹呢。”
佟秉元把花生嚼得脆响,
“嗐,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些同咱们老百姓都挨不着,反正我是早有了外孙,就等着能抱上亲孙子呢。”
佟正钊被说得头晕脑胀,他算是领教了明朝农民朴实无华的催婚大法的厉害了,
“爹,那姑娘到底是干啥的啊,怎么你和二叔都那么想让她当我媳妇呢?”
佟秉清笑着回道,
“这闺女她兄弟原来是戚家军的,他们老子娘不在了,兄妹俩一起来咱们这儿投奔秦王府里的一个远房亲戚,结果正好让我遇上把她兄弟给逮了!”
佟正钊闻言一愣,毕竟他是个骨子里的文明人,一时对这个封建社会的“逮”字尚未能完全理解过来。
反倒是一旁的佟正则接着问道,
“二叔,你逮她兄弟干嘛?”
佟秉清哈哈笑道,
“她兄弟是个丘八,遇上秦王府那赌场朝人放贷,非要搬出《大明律》来同人家理论,结果理论不成两厢打了起来,我一去就把他逮了。”
“要是这闺女今天不来,今年这年啊,她兄弟恐怕得带着枷在县衙大牢里头过了。”
佟正钊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姑娘一来就说自己做了面食,原来她不是来相亲的,而是来向自己二叔求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