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为甚么会如此肯定?”
佟秉清笑道,
“张居正把持朝政多年,他一手提拔的官员中将近一半是湖广人,再加上南方人一向比北方人会考科举,这南方出身的官员一多,难免会对朝廷在南方的税收政策有所影响。”
“现在徐贞明的水田还没来得及在咱们北方推开,辽东战事频繁,西南的缅甸也不安稳,皇帝如今不得不倚靠东南财赋来维持现状。”
“因此他必得提拔北方出身的官员,以此清汰张居正时代遗留下来的大批南方人官员,同时也是在为以后对东南地区再次加税提前铺路。”
佟秉元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可申时行不是才上了奏疏说要‘安民’吗?二弟这样说,难道是听到了甚么风声,指皇帝对申时行有所不满?”
佟秉清笑道,
“大哥莫急,这不过是我自己的猜测罢了,只是如今内阁四位大臣,除王家屏这一个山西人之外,其余三位大臣,申时行、许国和王锡爵全部都是南方人。”
“而且我听说,这个王家屏以刚直不阿闻名于朝,当年张居正重病时,众臣为表关切,纷纷于祠庙间奔走祷祈,唯独这个王家屏不屑参加,然而‘倒张’一开始,王家屏却又给侍御任正字写信,为张居正的子孙说情。”
“那俺答议和的政绩,也有张居正当年的一份功劳,这王家屏为张居正说话,显然是想保住张居正留下的这份政治遗产。”
“而皇帝又擢拔王家屏入内阁,这就是在向‘山西帮’表示,皇帝目前为止,还并没有想过要借‘倒张’的东风,来废除晋商在明蒙互市中的垄断地位。”
“因此我猜想,皇帝虽然不是不知道晋商与朝堂那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与东南的财主们比起来,还是‘山西帮’的商人们教他更称心如意一些。”
佟正钊开口道,
“可是商人本性逐利,怎么能让他们一直干涉国家大事呢?譬如当年资助刘备军队的大商人麋竺,那孙权派吕蒙袭取荆州时,要不是麋竺的弟弟麋芳献城投降,关羽怎么会因此兵败身亡呢?”
佟秉元道,
“三国时候的事儿怎么能同咱们大明一样呢?晋商虽然现在得意,但要没有‘山西帮’的官员在背后撑腰,恐怕还轮不到他们割咱们大明的地、献咱们大明的城呢。”
佟秉清也道,
“要说官官相护,肯定是他们南方人最在行了,皇帝若是觉得晋商出格,直接换了‘山西帮’下来就是,像申时行那一群南方人,笃定在一旁拍手叫好呢。”
佟正钊却没那么乐观,
“晋商现在是没那么大气候,但若是有朝一日,他们直接越过咱们大明,自己和蒙古人、女真人做起了生意,朝廷再也管束不了他们了,这可怎么好呢?”
佟秉元闻言笑道,
“做点生意有甚么了不得的,那西洋传教士不也是不用他们西洋的朝廷管,自己就来咱们大明传教了?”
佟秉清亦笑道,
“就是,左右这晋商再怎么闹腾,也害不着咱们小老百姓。”
佟正钊皱了皱眉,知道自己目前的确还无法从切身利益的角度来向佟氏兄弟说明晋商对明朝的潜在隐患,于是他决定先将此话掲过不提,转而又问起了令自己相当不解的下一个问题,
“嗳,我就是不明白,咱们大明地大物博,难道还养不出几匹战马?何必非要高价去买蒙古人的马,白白让晋商捡那么大一个便宜?”
“若论养马,就数咱们陕西最是相宜,又有那么多草场,在‘山西帮’通过俺答和议崛起前,秦王爷为何不想办法在皇庄里多多地养马呢?”
佟秉元叹道,
“这皇庄的收成都供不起王府岁禄了,又哪里来的空余草场和闲杂人手能让秦王爷另外养马呢?”
佟正钊惊诧道,
“那么大片皇庄,怎么会供不起王府岁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