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没钱,但我总有办法赚钱。”
佟秉元不以为意地笑道,
“我听说戚继光现在落魄得很,嫁出去的女儿且不说,膝下四个儿子都懒待管他。”
“他老婆又记恨他早年偷偷纳妾求生儿子的事儿,见他花光了积蓄,连看病的大夫都请不起,早早地就离开了他。”
“薛姑娘要想靠当戚继光的小妾赚钱,恐怕临了连一个子儿都落不着呢。”
薛文贞闻言冷笑,
“谁说女人想赚钱只能从男人身上挣?我若当真想当妾,李成梁父子不是正好?还轮得着你们来对我挑挑拣拣?”
佟秉清微笑道,
“薛姑娘能拿出张学颜‘亲手’所赠的堪合,怎地连这点儿看男人的本事都没有?”
“李成梁父子好是好,可皇帝照样猜忌他们,薛姑娘就是嫁去当妾,也要谨慎自己不被‘满门抄斩’所牵连罢?”
薛文贞斜眼看向佟秉清,手上虽还气势汹汹地叉着腰,神色却已逐渐放缓,
“哟,这话我可不敢乱说。”
佟秉清慢条斯理地笑道,
“这没甚么不敢说的,李成梁如今表面上在辽东一手遮天,辽东各地的督抚、监司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听说从前辽东巡按陈登云、许守恩曾经要弹劾李成梁杀降冒功,被辽东巡抚李松和顾养谦所阻止。”
“就是薛姑娘所提到的张学颜,也曾在御史冯景隆抨击李成梁粉饰功绩后,上奏称李成梁的十次战功并无夸大成分,可即便如此,那李松也借口回乡丁忧而无意再回辽东,至于张学颜,也曾经暗暗提醒过皇帝要分了李成梁父子的权呢。”
薛文贞冷淡道,
“我怎么不记得邸报上有这道奏疏,别是佟二叔特地编来哄人的罢?”
佟秉清笑道,
“薛姑娘难道不知,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于万历十一年时升任山西总兵官,却因此被给事中黄道瞻多次弹劾,以为皇帝不应让李成梁、李如松父子二人一同掌理重镇。”
“后来幸得申时行出面保全,皇帝于是下旨召李如松入京任右军都督府佥书,随后又改任提督京城巡捕,听着倒是个不错的官缺。”
“只是他亲爹在辽东,他自己却被皇帝束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怎么着都透着点儿‘人质’的意思在里边儿。”
“再说前两年‘倒张’正疯魔的时候,好几个御史都以张居正余党为由弹劾过张学颜,可张学颜上疏请求离职时,唯独奏请皇帝留用黄道瞻。”
“由此可见,虽然张学颜在当辽东巡抚时极力回护李成梁,但他私底下,却不是不赞同皇帝对李成梁防着一手,或者说,他不敢不赞同皇帝猜忌李成梁。”
“薛姑娘既然声称拿着张学颜的堪合,自然也是清楚,李成梁父子如今虽是烈火烹油,但表面风光并不会长久,将来若有甚么闪失,说不定会落得比张居正、戚继光更为悲惨的下场。”
“辽东局势已然是江河日下,薛姑娘能当机立断,从辽东投奔来陕西,心里自是有一番主意要在陕西立一份事业。”
“我倒无意为难薛姑娘,只是有些好奇,薛姑娘一介女流,如何能信誓旦旦,说自己在秦王府手下不靠男人的赚钱呢?”
佟秉清有理有据的一场分析让薛文贞稍稍冷静了下来,她盯着佟秉清看了一会儿,忽然板起了脸,冷淡而沉静地道,
“佟二叔细细地问我这些话,难不成是想投我一份钱来分红吗?”
她一面说,一面将食盒挎在了小臂上,趾高气扬地回道,
“可惜啊!我们兄妹是秦王府的手下请来勘矿的,咱们义乌矿工的祖传手艺,恐怕您还真就分不了这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