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帝的脸孔不为所动,
“那许卿当以为如何?”
许国回道,
“惟是邻近协助,市籴通行,未毂灌输,不至乏团绝,乃可延旦夕之命。”
“臣闻河南等处往往闭籴,彼固各保其境,各爱其民,然天下一家,自朝廷视之,莫非赤子矣。”
“民既缺食于本土,又绝望于他方,是激之为变也,臣等以为,宜禁止遏籴之令,讲求平籴之法,各地应听商民从宜籴买。”
“譬如,令河南籴于江淮,山陕籴于河南,各抚按官互相关白接迎四转运,不许闭遏,其籴本或于各布政司,或于南京户部,权宜措处。”
万历帝抬起眼来,冷着颜色在阶下三位辅臣身上打量一圈,方慢慢道,
“可惜王家屏去岁丁忧,否则山西的事,许卿大可以去问他,朕前日见户部奏御史方万山的奏疏上说,救灾莫若缓征。”
“籴粜之法营以官业先奉,市籴虽可通融,但地方弊端甚多,朕心中忧虑,唯恐召买不成,以致流民四散各地,串联成盗。”
“且朕听闻,山西、陕西、山东三省,河南卫辉、彰德、怀庆三府,及北直隶真定、顺德、广平、大名四府系灾伤重大之处。”
“直隶近临近四省,皆是雨雪愆期,流民逃移,山陕、河南自顾不暇,何来积余米谷,遏籴保境之说?”
“朕若准允市籴之议,则势必引起地方奸商囤积籴粮,倒卖成风,倘或被灾地方粮价飞升,恐怕饥民得之赈银一钱,而三四日食之不足矣。”
王锡爵开口道,
“皇上发银差官往赈,天恩浩荡,只是前银不足,委应接济籴买,以救燃眉之急。”
“臣细察如今各处,惟南京户部稍有积余,合量行动,又查得临德二仓除节经发赈抵补外,尚有粟米二十六万余石,亦应权宜动支接济。”
万历帝点头道,
“依朕看,河北直隶四府,以临德二仓之米平价发粜,其余各省则以南京调拨按济,再请户部从长计议来行便可。”
“如此百姓皆有仰给,或不至嗷嗷待毙,汹汹思乱也。”
许国躬身应道,
“臣等奉职无能,救荒无策,日夜忧惧,寝食不宁,故声其一得之愚,以救一时之急者如此。”
万历帝温声道,
“无妨,许卿公忠直亮,清望素隆,朕岂能不知?”
许国应声道,
“皇上爱民如子,容臣等深思极虑,将赈灾之策另行陈请,谨拟传帖一道进览,伏乞圣裁施行。”
万历帝颔首以应。
申时行这时却道,
“臣等盖闻,自古帝王,或遇天象有警,民生可虞,则必深思远图,多举吉祥善事,以慰悦群情,导迎和气。”
“皇上若愿挽回和气,联结人心,不如行之根本切要事宜。”
此言甫一出口,万历帝当即沉下了脸,
“何谓‘根本切要事宜’?”
申时行躬身行礼道,
“臣等恭请宸断,并举建储封王吉典,以承天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