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究竟是如何导致“坍塌”的?
我能用数学描述出一万种方式,我们的显微镜却无法看到其中的一丝一毫。
最终我的成果也仅限于臆想。
我们都很清楚,所谓弦论也不过是一种内部自洽的臆想。
这里容我狂妄一些。
在我的这些数学模型中,至少有三套比弦论都要美观得多。
但我是一位土博士,至死没有踏出国门半步,阅读英语论文都十分困难。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的这些成果国内的人看不懂,国外的人看不到。
也许能看到,但因为翻译和出身问题,多半也很难看懂,很难被重视。
在这种环境中,我只能自己来了。
我很清楚,实验上是轮不到我来突破的,资源差得太远了。
理论突破是我唯一的方向。
如果“观察者方程”是通往最终奥秘的钥匙。
那么“演化物理学”就是那把钥匙唯一能解开的锁。
我需要它来确定,到底哪把钥匙才是对的,到底哪个方程才是真的。
至今,已经有一些证据在暗示我们一件事物理规律是不均匀的。
在这个宇宙不同的地方,物理规律很可能大相径庭,从光速到引力常数皆是如此。
正如你的竞赛体验一样,物理根本是无法解释物理的,只有数学能解释。
宇宙“奇点”大爆炸膨胀至今,这些结论和过程都不是物理学揭示的,而是数学。
那么物理规律呢?
如果接受宇宙大爆炸的理论,那么物理规律也必然也存在一个“奇点”,演化至今。
从一个最基础的单元,一个最简单的算法,一步步迭代演化至今。
就像生命的进化一样。
演化物理学,旨在用数学方式还原这个过程。
告诉大家物理学不是铁板一块,是一个动态的,犹如流体般的存在。
其中,最基础的量子单元,正如你体内的细胞,它远在十几亿年前便已存在了。
我要找到它。
这里需要引入生命游戏与元胞自动机的概念,这两者都是非常有趣的数学游戏,你随意搜索便可有大把的资料。
在这里面,一个最简单的数学规则便是宇宙的奇点,然后重复计算兆亿次,会出现各种美妙的结果。
这便是我消耗了半个蓟大的算力,所沉迷的事情了。
大多数结果会很快归于虚无,或是无限死循环。
但也有很多结果,会出现新的生机,形成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图景。
最神奇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曾在一个计算的不知道第几亿次,在那不可计量的数字中,随意将一个0变成1。
其后的展开,竟然与原先的图景完全不同,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
我开始沉迷于此,希望在这些无尽的计算中,找到一套符合我们所在宇宙的图景……
正当我感觉要迭代演化出相对论的时候,支持我的老校长退休了……
项目立刻被叫停,资源一夜间被收回,甚至很多都没有备份留档。
我陷入了疯狂,我开始谩骂整个量子物理界。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我只是因他们的平庸而愤怒。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懂我在做这么伟大的事情?
这群只知道声色犬马食色权钱的垃圾!
当然,现在回想,是我错了。
我在后来的人工计算中已经确认,就算再给我十万倍的算力,我要演化出一套合理的宇宙模型也需要至少十万年,这还要一次就对。
我由衷地向当年我所伤害过的人道歉。
啊,又说了这么多啊……
总之,具体的思路,各种初始规则所对应的中期图景,也在第三个信封里了。
也许学校的资料库里还留有一些数据,该是存在小软盘里吧,方方正正的,你可能都没见过那东西。
到这里,你应该能发现了。
我人生中所关注的头两件事,无论是“观察者方程”还是“演化物理学”,都是一场注定失败的计算。
它受限于我所处时代的技术和算力,即便学校从始至终完全支持我,也依旧不会有任何有效成果,充其量是搞一套我们国产的“弦论”。
可以说,这两件事几乎没有任何价值。
但我十分确信。
我人生最后的时候,做对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让你懂了数学,让归见风懂了物理,让林逾静懂了猫粮。
嘿嘿,林逾静跟你们不一样,她需要诱饵,她需要一个让她来劲的人或者事才有前进的力量,你是让她来劲的人,魔角给了她来劲的事。
所以就描述成猫粮了,她看到这里会“嗤”地一笑吧。
“嗤……”
总之,我来不及,也没有条件接近答案了。
祝你们好运。
以上,就是我的人生了。
如果需要墓铭志,请帮我写上
讲师,解其纷。
嗯,就这样吧。
不矫情了,我得抽支烟去……
最后好歹得抽一根。
下页是遗嘱,需要的时候可以亮出来。
以下是本人,解其纷的遗嘱。
我死后,一切学术研究资料、成果、著作权、名誉权,归李峥所有。
我死后,号码为43银行卡内的资产归学生李峥所有,其余一切资产,归母亲赵玉洁所有。
看过这一切后,李峥和林逾静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即便此前脑海中还浩瀚回荡着“观察者方程”和“演化物理学”。
但此时,已然空空荡荡。
好像没了解其纷的宇宙,就不再有什么东西似的。
……
白色。
看到了。
白色。
我应该是快死了……
老太婆……
妈妈……
我走了……
……
那白色……
不是白色。
是天花板……
我没死……
解其纷恍惚着睁开眼睛,视力在模糊中逐渐回复。
“醒了。”一个应是护士的声音传来,“领导们……别太打扰他,最好就三分钟。”
顺着护士的声音,解其纷努力地扭着脖子,望向了床头。
他看到了李峥,看到了林逾静。
看到了闵建中,看到了钟平。
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
“解老师!”闵建中满眼热泪。
也许是被感动的,也许是蓟大有救了高兴的。
但都是满眼热泪就对了。
闵建中动情地使劲点了点头:“您的魔角理论已经成功发表,今天开始,您是国内外科学界当世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了,无数科学家、科研机构正在一刻不停地联系我们,只为听一场你的报告会。”
“请您一定痊愈!”
“解其纷老师!”
“……”解其纷笑了。
这他妈的……
不还是死了???
你妈的,到头来还要耍我一通……
这个笑容,在其他人看来,充满了一种上帝的味道。
这是伟大的笑,欣慰的笑,神圣的笑。
然而,这本该成为一幅油画的笑容,却被李峥读懂了。
“没死,活着呢诶。”李峥努嘴傻笑道,“顺便告诉你,赵玉洁女士现在是全小区最牛逼的那个老太太,找你相亲的人家已经排到明年了,老太太根本脱不开身。”
“………”解其纷脸一狞,扭向了林逾静。
“唔……”林逾静捂嘴笑道:“猫粮的比喻很不好,辣鸡文笔。”
解其纷又瞪了很久,才再次笑了。
顺带挥了挥手,便又仰躺着微笑睡去。
老太婆……
这次应该比我保送蓟大那天还要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