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
陈义枫亲自为铁铉斟茶,然后一杯一杯的递给他。铁铉被他这般礼敬,嘴上不言语,心里却很暖和。
喝到第五杯的时候,陈义枫问他:“想好了吗?”
铁铉叹道:“你带我去见燕王吧。”
陈义枫不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铁铉紧随其后,也是一言不发。
去往燕王卧房的路上,铁铉看见了数不清的卫士在站岗,一队一队的,三丈一岗,五步一哨,防卫之严,当真是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然而令铁铉感到惊奇的是,别人办点什么事,都要履行一大堆复杂的手续来交接,而陈义枫竟然可以堂而皇之的直入燕王卧房,一路上无一人盘查!
“这位义门陈的后人真是深得燕王倚重啊!”铁铉在心里惊叹道。
陈义枫见他一直板着个脸,一脸严肃,便问道:“怎么,还在恨我们?”
铁铉低头不语。
陈义枫低声道:“本来你的下场,应该是凌迟灭族,我攻破济南城,其实是救了你。你信不信,无所谓,反正我也用不着你知我的情。你若愿降,燕王麾下多了一名治世能臣,你若不降,我尽量请求燕王不要难为你。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其实他的意思是说,按照原本轨迹,你的下场应该是那样。
而铁铉当然理解不到这一层,还以为燕王本意要杀自己,是陈义枫求情所以才没杀他,这铁面冷人当即朝他拱了拱手,谢道:“陈公再生之恩,铁铉终生不忘。”
二人就这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燕王卧房。陈义枫仍是不通报,直接进入。值宿卫士纷纷向他致以崇敬、友善的眼神,而那些卫队长则笑呵呵的向他请安问好,陈义枫对每一个人都能做到以礼相待,从不以势压人。
燕王躺在床上,正要安寝,见他二人前来,赶紧坐了起来。
他也没有刻意披上王者的冠衣华服,想来他和下属们的关系一向是非常融洽,在私下场合,甚至不必太过讲求那些君臣间的虚礼。
陈义枫打了声招呼,开门见山:“大王,这么晚打扰您休息,实在抱歉,铁铉有话要对您说,请我带他来见您……”
燕王微微一笑,一点架子都没有,就像老朋友之间在聊家常一样:“小事一桩,义枫,咱们之间,不必这么多礼节。铁大人,你有何话想对我说?”
铁铉朝燕王行了一礼,也不说废话,而是直入主题:“大王,前些时日,我与你在战场上生死相搏,那是各为其主,职分使然,到现在,我也不认为我错!然而我几次三番设计杀害大王,大王心中定然恼恨异常。大王若要杀我,悉听尊便,大王若肯宽恕我,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正如张神僧所言,为天下百姓做点有用的事。”
“好极!”燕王哈哈大笑,连连击掌,他站了起来,给铁铉还了一礼:“铁大人乃国家栋梁之才,有你这样的父母官,正是万民之福!你仍领济南太守之职,只是只管民政。至于军政大事,还是交给义枫吧。”
“臣领命!”
燕王一脸真诚:“非是本王故意削你职权,而是民政之事,正是你所擅长的,普天之下,很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擅长民政的。而军政之事,恕本王直言,你不如义枫。”
铁铉道:“大王此语甚是公允,铁某和陈大人交过手,输的心服口服。义门陈,果然名不虚传!”
燕王得此干臣,心情大悦,马上吩咐手下:“摆桌酒席,本王要与陈大人和铁大人吃顿夜宵!对了,再把郑和、张信、纪纲也都给我叫来。”
然后他又转头对陈义枫笑道:“先生,铁大人这位大能臣,是你给本王招来的,这顿酒本王非请不可。”
“大王客气了。”陈义枫亦笑道。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铁铉早就看出刚才燕王提到的这几个人,名义上和他是君臣,实则是燕王的心腹。现在自己能和这些人同桌吃饭,可见燕王给自己的这个面子,不可谓不大。
他望了望陈义枫,见他脸上始终没有居功自傲的神色。
本来铁铉多次欲致燕王死地,燕王自是恨透了他。但张定边的境界太高了,深深的影响了燕王,使他也在一定程度上学会了宽恕。何况这一世,铁铉并未像上一世一样把他打的落荒而逃,并夺回燕军占领的几乎所有城池,让燕王所有心血几乎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