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盲之人,往往听力出众。
失去双臂的人,往往双脚灵活异常,能办到许多看似匪夷所思之事。
纯真孩童,往往能看见成年人看不到的灵虚之物。
寻常的人,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心神便失去了敏锐,变得迟钝了。
但是,机缘巧合之下,心神放空之时,抛开世间色相,身体的敏锐还是能够萌发。只看这一点萌芽,是否会被纸醉金迷的种种诱惑打灭。
李锐将睡未睡之时,脑海空空,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呼一吸之上。
那种感觉,好像是身体被缩小了,而意识高高落在云端俯瞰,好像是在自己身后高处,生有一双自己的眼睛,在审视着自己。
而那只巧合之下,落在李锐头上的小虫,其振翅的声响、虫须的触动,都在李锐的意识中放大了不知多少倍。
李锐便惊醒了。
被吓了这一跳,原本无知无识的状态也被打破,一惊之下,使得心脏全力炸动,推动着血液一股脑涌上头脸。李锐又不曾刻意闭起毛孔,血液奔流的热气,全都化作一场淋漓大汗,散发出去了,尤其是头顶上,汗水几乎汇成小股流下。
“血动则气生,血停则气散。”
“搬运气血的法门,要降服自身的血气,血动随心,聚气也随心,聚气即是聚力。”
“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是用心意去打人!”
“心意,心意,心急则血动,血动则气生,打人要心急在手上!急在手上,血就在手上,气也就在手上,力才在手上!”
“遇敌好似火烧身,一遇敌,心就发急,就生气,何为生气?心急就是生气!生气就是生力!”
“意是什么?是心意,是感动,是精神,是心若赤子!”
李锐回想起老镖头当初点拨气血法门的要诀,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刚才一惊之下,真真正正感觉到体内气血的流转,若不是最后一下泄了气,把气都化成汗水发了出来,便能把心脏炸动的力量变成“打人急在手上”的煌煌大力。
打铁趁热,既然有了一丝明悟,李锐索性站起混元桩,似坐非坐,双臂虚抱,筋骨松,皮毛攻。
一呼一吸。
李锐放空心神,便能感觉到,站混元桩时,桩法也在凝聚一点一滴的气,只是太过细微,若是今夜之前的自己,怕是绝对发现不了吧。
只是,心思空空,却没有第二只小虫来帮忙。
心不惊,便没有炸动之力,却如何引动气血?若是鼓动心思,去想那些惹人发怒的事情,自己倒是生气了,可是心神不平静,便没有一惊之下,心脏炸动,全身血液一齐奔涌的效果了。
没有头绪,李锐只好先停了混元桩,看着眼前的篝火发呆。
篝火跳动着,时不时有竹枝爆开,炸出声响。
噼…啪…
“对了,有办法了!”
李锐一拍自己脑袋,抱起身边的木柴全部填到篝火中去,还嫌不够,又取了长剑,在四周砍伐了许多枯枝回来,也都一一填入篝火中,把篝火烧的旺旺的。
火舌跳动着,舔舐着干燥的山风。
李锐离着篝火非常近,火舌几乎要烧到李锐的衣袂,把李锐脸色都映得红彤彤。
“呼……”
长出了一口气,李锐再次站住混元桩的架子,刚刚自己灵光一闪,那种身后有一双自己的眼睛在审视自己的感觉,与混元桩里的“虚灵顶劲”有异曲同工之妙。
闭上眼,再次放空心神,却不双臂虚抱,而是摆了个“龙探爪”的拳架子,右手五指分开,指尖微弯,探爪如捉虾,去抓跳动的篝火!
一抓一收,一抓一收。
李锐尽量收束心神,机械地保持着龙探爪的拳架子。
指尖是人身上极为敏感的部位,尤其是在心思空空之时,更为敏锐,被篝火烫一下,便能清晰地感觉到疼痛。
李锐却好像全然感觉不到,只是不停地探爪,收,探爪,收。右手被烫到失去知觉了,就换成左手,仍旧探爪。
不疯魔不成活,李锐一旦沉迷进去,便活脱脱一个武疯子。
少时跟随父亲习剑,在自家屋顶上,只练一路刺剑式,能练上一整晚,练到汗湿全身衣服。然后第二天上课呼呼大睡,被老师请家长,被自家亲妈拿鸡毛掸子做了一道竹笋炒肉。当天夜里还是要忍痛爬到天台,刺剑,收剑,刺剑,收剑,如此重复一宿。
李锐现在就好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一样,篝火减小了,就再去砍了枯枝来烧火;左右手都烫的没知觉了,就在酒水里泡一泡。此时双手都被烫伤,衣袂也被烧毁,脸上熏得黢黑,仍旧一板一眼,只是不停地探爪,收,探爪,收,其状若疯魔。
探爪,指尖能感受到,被火苗舔了一下,沾了酒水的手,好像被针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