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叶清鸣肩上披着的淡蓝色烟纱织锦,随风而飘,愈发显得她瘦骨嶙峋。
她抬脚踏上那一层层台阶,目不斜视,面色略显清淡。
但脚下的步子却略显虚浮,走了这些路,她额角已冒出细汗来。
待上完最后一层台阶,嘹亮的唱和声响起来,“长公主、霍叶郡主觐见!”
“宣!”
大殿里站满了身穿朝服的臣子,叶清鸣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周国大殿上,正要接受众臣朝拜。
愣神的空档,长公主已拉了她的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行了大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阳帝忙道,“皇姐快请起,不必多礼!”
视线落在叶清鸣身上,他目中涌出一抹心疼,接着站起身走下来,亲手将叶清鸣拉起来,“鸣儿,你受苦了。”
叶清鸣心中微微震动,没想到魏阳帝对这个外甥女的宠溺竟是毫不遮掩。
她不及多想,垂首低声回答,“叫您忧心了,一切都过去了,鸣儿如今,很好!”
话音刚落,旁边有人上前扑通跪下,“臣彭子轲罪该万死,恳求郡主责罚!”
不知怎的,叶清鸣顿时感到一股热流从心底冒上来,几乎不受控制的,她猛的转过身来,死死的瞪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那男人微垂着头,饱满的额头上搭着一缕碎发,脊背挺的笔直,虽跪在人前,却丝毫不让人觉得低了气势。
她冷笑一声,脱口而出,“你确实该死。”
叶景熙从人群里走过来,护在女儿身前,恨不能抬脚踹死地上的男人。
叶清鸣动也不动,任由叶景熙挡在她前头,遮住她望向彭子轲的视线。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如果我手上有一把刀,现在就要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也叫你尝一尝我这两年的滋味!”
此话一出,全殿默然。
他们不由得想起这些日子的传言,这小郡主果然凶悍的很!
彭子轲并不说旁的,再次叩首,“臣罪该万死,求郡主责罚!”
他低垂着的脑袋缓缓动了动,眼角微挑,看到一截裙摆拂在地上,裙下粉色绣鞋若隐若现。
其实作为替身,他内心是崩溃的,谁能料到功成归来却被个老女人摆了一道呢?
当初他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彭子轲干掉,又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模仿彭子轲,他瞒过了周王,瞒过了贺星锐,却万万没想到竟栽倒严氏手里。
怕不是彭子轲托梦给亲娘来报仇的吧?
他叫匈五,匈王手底下的死士,他杀了彭子轲取而代之,又帮着大魏打败周国,此后便要潜伏在大魏,做一名奸细,并暗暗培植自己的力量,待时机成熟,便与匈王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大魏。
如此,匈国就成为天下第一大国,而匈王也将成为这天下的王!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彭子轲有个这么愚蠢的娘,软禁殴打霍叶郡主,真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为今之计,身为人子,他只有以功抵过,可这些愚蠢的贱命们哪里值得他豁上自己的战功?
但他要在大魏生活下去,还要潜伏的更深更长,他只能先保住勇武侯府。
不过叫他坐以待毙,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让人四处散布谣言诋毁叶清鸣,希望能在夹缝里寻求一丝希望。
事实上,他的法子还真管用了,如今谁不说眼前这位霍叶郡主是自作自受呢?
他们勇武侯府才是受害者!
大殿内无人说话,安静的如同无人一般!
恰此时,殿外唱道,“勇武侯府严氏觐见!”
“宣!”字刚落,严氏便如一阵风似的卷进来,一眼便看见直挺挺跪在殿内的男人。
那是她亲手抚养大的孩子,那是她魂牵梦绕的儿子,那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希望。
“轲儿!”她一声尖叫,哭着扑过去,一把抱住彭子轲,整个身子都剧烈的颤抖着。
自勇武侯府被封,外界的一切消息她都不知道,就连大魏打了胜仗她也是刚刚才知道。
就在刚才来的路上,她听人说她儿子还活着,不但活着,还立了大功成为大魏的功臣。
她还以为在做梦,死了两年的人还能再活过来吗?
恍恍惚惚跟着进了宫,亲眼看到儿子,她才真的信了,她的儿子真的还活着!
她还有儿子,她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