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连忙从地上把报纸捡了起来,挑了份干净的递给男人。
报纸上“不法之徒私闯晚宴,盛蔷薇宫厅发生大型火灾”的新闻占了最大的版面,下面还附了一张“不法之徒”被悬在水晶灯下面蹬着腿的照片,不过油墨印的不是很清晰,看不出“不法之徒”的长相。
男孩把报纸递给男人时抬头看了眼男人,男人的发色居然是银色的,在清晨中带着一点暖金,像是黑塔旁边天鹅湖的湖水。
男孩有点不清楚这种人怎么会来皇后大道,还没看清男人的长相,男人就直接迈入身后的当铺,把两枚金币扔到了柜台上,“刚才那个徽章,我要了。”
白色的大狗沿着科林斯交错的街道跑进了黑塔,然后轻巧地沿着螺旋的楼梯爬上顶楼。
早上的阳光照进顶楼的房间。床上乱成一团,地上散乱着红色的军装。
狗狗先是跳着把面包放到桌子上,然后跳上床,从一大堆不明物体中挖出来一个人,把爪子放在少年的胸口不停按压着。
年轻的军官不耐烦的扫开狗爪子,换个了地方准备继续睡。狗狗依旧锲而不舍的按压着少年的胸口。最终少年无法忍受地从床上抬起了身,双眼朦胧。
狗狗趴在少年身上,用大大的眼睛和少年迷蒙的眼睛对视着,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少年缓了缓,扑通,再次倒了下去。
狗狗发只好继续按压着少年的后背,企图唤醒少年。
最终黑发的少年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爬了下来,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显得人有点没什么精神。
白色的大狗咬着少年的裤脚把少年拽向铁皮的冰箱,少年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大狗,“拜托,牛奶昨天喝完了好吗?”少年叹了口气打开了冰箱,“好了,给你看一眼让你绝望好了。”
冰箱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酒,各种调酒工具也都一应俱全,最下层放着不少白色的针剂和药瓶。少年刚想关上冰箱却发现最上层有两盒牛奶,少年皱了皱眉,“奇怪,怎么多出来两盒牛奶。”
少年把牛奶扔到炉子上加热后,一盒倒在狗狗的盘子里,一盒直接咬开自己喝着。看着桌子上的面包袋,少年回头看着大狗,撕开袋子从里面拿了一个面包,“你弄来的?”
狗狗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像是邀功一样吐着舌头,少年笑了笑。
“怎么搞得像是你在养我一样。”
科林斯清晨的浓雾在窗外缓缓散尽。
03
皇轩烬刚吃完面包,正准备躺回到床上,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用手指蹭过积了一层灰的铁雕花衣架皱了皱眉头,决定还是把脱下来的外衣挽在胳膊上。
皇轩烬不是那种能把自己照顾好的人,屋子里面没有什么用处的小东西很多,书架上甚至摆着几个皇轩烬自己用机械零件做的摆件,真正的必需品却少的可怜。
伊莎贝尔有的时候甚至在奇怪皇轩烬究竟是怎么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
这个阁楼曾经是淑女女王安妮的房间,在安妮父亲死后,她的几个兄弟把从没有接触过任何政治只喜欢在屋子里看书的女孩推上了王位,然后把她囚禁在了这个阁楼里。
而她的几个兄弟就在朝野中进行着相互的厮杀,当她的弟弟红发威廉取得统治权后便提着一把重剑把安妮斩首在了阁楼里。
据说那天安妮正在照料着她从守卫里要来的龙舌兰种子,希望着龙舌兰能够快点发芽,照料龙舌兰的方法是她从一本《行游者》的书上学来的。而被斩首时,安妮纤细白皙的脖颈伏在斜窗上甚至让人想起柔弱的牵牛花藤蔓。
而自从皇轩烬背叛了维希佩尔和东煌之国之后,伊莎贝尔就将皇轩烬安排在了这个阁楼。
事实上,两年前,伊莎贝尔甚至不认为皇轩烬能够活下来,他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义。他所有的东西早在两年前的第二次黄昏之役便全部被毁去了。
如今的皇轩烬更像是来自地狱的孤鬼。
伊莎贝尔本以为皇轩烬会死在这个阁楼里,像是那些被抛弃的失权王室,没有一个王室的囚犯能在黑塔活过一年。
可皇轩烬活了下来,他像是一只野狗一样,活下去的姿态狼狈而狰狞。
但他活着。
伊莎贝尔将自己身上的大衣挽在手臂上,微微仰着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旧贵族珍藏的古董石,“皇轩烬,你不想和我谈谈昨天是怎么回事吗?”明明还只是个十九的的女孩,但她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啊?”皇轩烬抬头看了一眼伊莎贝尔,踩着只找到一只的拖鞋,揉着自己有点乱的头发,低头在房间里找着什么,然后叹了口气,抬头问伊莎贝尔:“看到另一只了吗?”
伊莎贝尔:“……”
皇轩烬看伊莎贝尔没有反应,想了想说,“可能被那只狗叼到楼下了吧。”然后直接抱起挡在门口的伊莎贝尔,像是搬箱子一样把十九岁了还只有一米五的伊莎贝尔挪了个地方,还没等伊莎贝尔反应过来就直接蹬蹬蹬地跑下了楼梯。
十九岁的女王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十五分钟后仍旧只踩着一只拖鞋的皇轩烬乖乖地坐在破旧的暗红色鹿皮沙发上接受着伊莎贝尔的批评训导。
“你知道昨天晚上,连凌晨都不到,多少文件送到我这想要赶紧把你处死吗?”
皇轩烬乖巧地摇了摇头。
“五十封,其中甚至包括好几个上议会的老古董。”伊莎贝尔把一沓文件扔给了皇轩烬。皇轩烬俯下身从地上捡起散落的文件,挨个码好,脸上仍然带着笑。
“你知不知道整个伐纳有多少人想要让你死!”
皇轩烬点了点头,看到伊莎贝尔一个眼刀扔了过来又赶紧摇了摇头。
“根本数不过来!”伊莎贝尔说。
皇轩烬赶紧点头,“恩。”
伊莎贝尔又翻出来一张报纸扔在皇轩烬面前,头版上正是皇轩烬被吊在台灯下直蹬腿的照片。皇轩烬捡起来皱了皱眉,“不能照一张好看点的吗?至少不能这样啊。”
“你对把盛蔷薇宫厅烧掉这个事情,就没有任何愧疚吗?”
皇轩烬低着头,“和我没关系的,我就是想喝杯酒。”
训了一会,伊丽莎白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撇了撇嘴角,从手提箱里拿出一个盒子,扔给皇轩烬,“这是这周的药,记得吃。”
皇轩烬有点蔫蔫地拿起了药箱,没什么精神地点了点头。刚准备去拦,就看到伊莎贝尔直接打开了铁皮的冰箱,翻出了最下一层的药瓶。
她把药瓶里的药倒在手心上,一个一个地数着。
数完药片之后,伊莎贝尔抬头看着皇轩烬,表情严肃,“这瓶药是一个月的量,一天一片。我是上个月二十七号给你的,今天是十八号。可这里还有十五片。”
皇轩烬靠在铁皮冰箱的侧壁上没有说话。
伊莎贝尔从手心捡出一片药,递给皇轩烬,“今天的我看着你吃。”
皇轩烬耸了耸肩,伸手去拿冰箱上层的苦艾酒,被伊莎贝尔扫视了一眼,悻悻地放了回去,用玻璃杯接了点凉水把药吃了。
看着皇轩烬吃完了药,伊莎贝尔披上大衣,又抬头看了看皇轩烬,“我下个月过来,记得每天吃药。”
皇轩烬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伊莎贝尔。
“有什么事情就说。”
“那个……可以把胸针给我吗?”皇轩烬弱弱地问。
伊莎贝尔直接转身就走。
皇轩烬只好冲着伊莎贝尔轻轻挥了挥手手,“姐姐走好。”
伊莎贝尔沿着古旧的螺旋梯走了下去,楼梯的两边积着从安妮女王时代就没有人打扫过的灰尘,走到楼梯的中间,伊莎贝尔突然停了下来。
“皇轩烬,”微亮的光线从狭小的天窗透入黑塔,伊莎贝尔半张精致的侧脸隐在黑暗中,那双琥珀一样的双眸低垂着,“如果你已经活了下来,就像一个人一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