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儿将门打开,进来两个身着白袍加襕的商人,礼貌地冲屋内人行了礼。
“感谢二位,这雾起得确实古怪,本来今晚能到官道客舍,没想到在这林子里耽搁了,叨扰了二位确实抱歉。”那两商客中的年长者见到屋内的两人后说道。
“不妨不妨,”苏起命先是摆了摆手,回道:“这草屋别的没有,柴火干草管够,不管是人吃饭还是马吃草都不是问题,只是……”接着他又朝这草屋四下看了看,然后转头一脸颇为为难的样子说道:
“只是这草屋仅此一间,我和我……”说着他抬眼看向陆婉儿,咳了一声,陆婉儿随即反应过来,抢话说道:“我和我男人刚好够住,哪还有你们的房间,确实没法留,要是你们累了那后厨有水缸可以舀水喝,喝完赶紧走吧。”
别看陆婉儿在苏起命面前装得柔弱女子一枚似的,对外人却泼辣得很,丝毫不留情面。
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现在苏起命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还失了忆,这群陌生人什么底细谁也不知道,能打发最好,免得节外生枝。
这俩商人倒也不八卦苏起命和陆婉儿的关系,对陆婉儿的穿着打扮也未有一丝异样神色,客气地说道:“主人家多虑了,我们就两个人,外加一位屋外的脚夫,只要借炉灶生火做饭,借院子饮饮马匹,晚上我们在院子里搭个帐篷也能休息,不会打扰二位。”说着,对方还从袖子里掏出半贯通宝,递到苏起命手上。
苏起命这人啥都好,就是见不得钱,假装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收了过来,笑着说道:“好说好说,既然二位如此大方,那就自便好了,不用客气。”
虽然陆婉儿还有顾虑,但看苏起命这么一说,也没好拒绝,而且眼下也得等天外寺的消息,林子又起了浓雾,贸然离开也不合适,只要没歹人寻来,耐心等着便是。
两位商人见苏起命同意了,便回到屋外,安排脚夫卸货拴马,并且在屋外的院子里搭了帐篷。
陆婉儿探出屋外,见对方真的在卸货,确实是商队无疑,也便少了戒心,然而还是不解地朝苏起命问道:“哥哥为什么留他们,怎么说也是外人,要是有个万一……”
苏起命摆了摆手胸有成竹说道:“不至于,就算有歹意,我也有办法逃。”
说完他又想问陆婉儿关于他和天外寺的事,但想了想暂时没有开口,一来这门外有人,不便说太多。二来,此时的苏起命发现自己已经从刚刚失忆的那种恍惚和慌乱中清醒了过来,他天生本就是一付随遇而安的性子,既然这失忆的事已既成事实,一时半会也恢复不了,不如就当重新来一回,这天外之物也好,天外寺也罢,就当再认识一次好了。
想到这里,他便沉下了心,觉得不着急,毕竟陆婉儿对天外寺也不熟悉,不如等天外寺的人来了,再细细问个明白。
苏起命在屋内透过窗子往院子里忙乎的几人看去,虽然有雾,但因为就在屋檐下面,视线还算清楚。只见那脚夫把马匹上面的货柜都搬了下来,在屋檐下用干草垫着,但回身去卸马肩头的挎包时,却被那年少的商人止住,那人好像不太放心,亲自小心翼翼地把挎包取了下来,搭在肩头。然后伸手探进包内,取出一袋锦囊,打开袋口看了看,又收紧袋绳,放进了怀里。
到底什么宝贝这么金贵?苏起命有些好奇,因为那锦囊确实很大,双手都握不下,正常人不会随身揣进怀里,估计是怕夜里休息没法盯着,贴身放着才放心。可见一定是那堆货物里最值钱的商品。
那年长的商人又敲门提了一袋面粉和两斤熟肉进来,说想借炉灶烧饭。陆婉儿给商人指了后厨和柴火,但抬头看见苏起命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又回到后厨,对那商人说道:
“算了算了,你们男人家进屋休息去,反正我本来也要做饭,一块弄了便是。”
那商人本还想搭把手,却被陆婉儿吼道:“到底你是主人家还是我是主人家,你别添乱了,赶紧进屋去。”
苏起命见陆婉儿这配合得好,自己一个眼神对方就知道要怎么安排,看来他说自己是苏起命赎回来的婢女,一起在长安城住了几年,还真不是妄言。
苏起命赶紧把那年长的商人请到屋内,倒了一杯水,就开始套近乎:
“前辈这是刚做了长安城的生意,要回乡?”
那商人喝了口水,点了点头,说:“小兄弟说得没错,我们是晋商,这刚在长安卖了货,又带了些西域的特产准备回晋阳。”
“这西域的特产我到见得也不少,不知道前辈这次,淘了什么好货?”苏起命从前混迹江湖,与人搭讪自有一套技巧,长得又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一来二回很容易熟络,别人也容易钻进自己的话头来。
“也没有什么特别之物,”那商人笑了起来,说到:“也就是些地毯银器之类的西域货,拉回中原都能卖个好价钱。”
这商人如此一说,更让苏起命好奇,但他又不好直接问那锦囊里装的什么,只好东拉西扯,聊了聊长安的近况,也算是知道一些这记忆空白的八年里发生的大小事。
大唐虽然叛乱已平,但元气大伤,这八年时光,也没太多变化,社会风气倒和他入狱那时差不多,江湖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官府也无力管束,各门各道都有些各安天命各凭本事吃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