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暴雨,中江洪水泛滥,阴泽湖滔天之浪很快摧毁了太楚江离郡的土堤,放眼望去,尽是波涛,一片惨白,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为图生活只得向南方的孟陬郡逃难。
收到急报的太楚新帝屈淳忧心忡忡,不顾蓝相反对,带着民田司的大臣们披上斗笠蓑衣,日夜兼程,赶往江离郡。
一行人北出皇览郡,到了灵修郡。灵修郡郡守金柚公屈攀带着贵族们浩浩荡荡地前来迎接。
太楚人素闻屈攀骄奢淫逸,享乐无度——“金丝华服上千套,佛珠一粒值万钱。”每个月的初九,屈攀还让上百名十九岁的女子手举拂尘,身着薄纱,为其跳“无衣祈寿舞”,即使是霜秋寒冬,亦不停止……
此番,屈攀却身着简衣素服,向新帝大吐苦水,说灵修郡已纳灾民数万,郡中粮仓已去一半,如此下去,灵修郡的百姓也要成灾民了。新帝宽慰了几句,吃了简餐便催马上路。新帝刚走没多久,屈攀立刻让人倒掉简餐,新开华宴,遍邀达官显贵,吹嘘新帝回到灵均必然要大赏于他。
屈淳一行人离开灵修郡,到达孟陬郡,孟陬郡郡守朴衣公屈德连日处理灾民事务,不眠不休,已抱病在床,昏沉乏力。屈淳见着屈德,屈德大呼“年老无力,辜负圣恩,羞愧难当,甘愿一死。”屈淳按住屈德的手,没有说话。屈德派长子屈治陪同屈淳一行人,赶往孟陬郡北陆,查看灾情。途中,他们遇到大量往南方逃难的灾民,他们见了新帝也不认识,还问他灵修郡有没有被淹,许多人都想向西边的伯庸郡与申椒郡逃难,却害怕被这两郡的郡卫阻拦。
“听说昨夜去申椒的男的被打回来了,女的被抓了,还是别冒险了,去风楚山南面的内西乡都比去风楚山北面的外西乡安生,外西乡全是九天郡屈固的势力,那屈固是有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
望着无边滚涌的白涛,成千上万的灾民,新帝潸然泪下……
视察完江离郡的灾情,新帝神情疲倦地回到宫中。
是夜,新帝上吐下泻,太医无计可施。
蓝晏齐飞鹤送信给广云山,让竹公义将“回灵丹药”火速带回灵均。
梅兮秋收到信件,急忙去通报给梅兮春。梅兮春便派人去孝德宫,让老君用竹管封好“回灵丹”,交给来者。梅兮秋亲自将竹管塞进灵鹤脚上的竹筒,扣好了,系紧了,这才拍那灵鹤的长喙,灵鹤会意,振翅而去。
楚泣宫里,新帝迷迷糊糊了,米食不进。
皇后熊敏无比焦急,派人寻京师中的名药师前来医治,药师们都说新帝中了水毒,需要些日子才能治好。
青岭的清仲道人接到灵鹤,随即派遣童子送药进宫。
新帝服了“回灵丹”,状况有了改善,宫中上下皆喜。
屈问带着仙师前来看望新帝,新帝怒斥屈问没有明见,竟还信那所谓“仙师”,屈问悻悻而归。
熊克骁在宫门口正遇到屈问与那“仙师”,他对屈问说:“新帝龙体如日中天,只是疲乏了,如今服了广云山的灵药,休养几日便能好了。这仙师一看,便与那常圭一样,都是些行骗之人,将军还是……”不待熊克骁说完,屈问鞭马而去。
屈问回到府中,大发雷霆,以鞭击打侍妾,众人哀号。须臾,有人报说皇览郡郡守大礼公屈准来了,屈问这才停手,让人安排酒宴。屈问与屈准一边吃酒,一边商讨昌运钱斋出多少钱赈灾的事。
酒过半巡,赈灾钱款的数目定了,屈问突然问屈准:“大礼公,若是新帝去了,这太楚天下当归谁所有?”
屈准笑了笑,沉默了会,叹息,语调慢冷地说:“熊氏。”
“熊氏?为何!”屈问斜过身子,一拳捶在酒案上,酒杯中的酒洒了出来,惊得侍女连忙跪地,以袖擦拭。
屈准抚须,慢慢说道:“将军,你想啊,那熊克勇占据西关,熊克骁连营中原,熊联义镇守北疆,他们三人之兵马估有四十五万。我们屈氏也就是些郡乡的兵马,就算都集结到一处,恐怕也凑不出三十万来。若是新帝病去,这熊氏岂不是稳夺天下!”
屈问握紧拳头,说道:“熊氏一族,终究是我屈氏心头大患!”
屈准笑,说:“哎,将军,这都是命中注定——想当初,建立太楚的是楚氏,后来‘明守宫之乱’①,熊氏成为帝王之家,再后来我屈氏在高丘帝②的带领下,三战青岭,打败乱臣,屈氏主了天下,太楚这才安定下来。不过,如今,熊氏已成将帅之家,历代都手握重兵,我屈氏反而只思帝王之业,倒是忘了提防熊氏了……”
屈问背手起身,忽然回首,对屈准说:“此非天命,乃是我屈氏自寻死路!若是熊氏作乱,我屈问绝不顾及姑母之情,誓要擒杀熊克骁,以解我屈氏之忧!”
“大将军有如此决心,我屈氏何患熊氏!”屈准举杯称赞。
熊克骁到达宫中,新帝询问了此次劳军的情形与西乡的情况,熊克骁一一回禀。
新帝闭上眼,叹息道:“此次水患,害了陆离郡与孟陬郡百万民众,毁了北土万顷良田,国库亏空,竟要向比北丘公与南陆公借粮,真是‘千古第一穷皇帝’……”
熊克骁安慰新帝,并让他好生休养,水灾之事丞相蓝晏齐自会统筹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