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天都·九霄·月旎宫
刚踏进月旎宫门,夙川便察觉出了异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妖气,甚为浓烈。而影戎这时提着一盆浑浊的血水,满头大汗地从自己的那间偏殿内跑了出来,见到夙川,又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行礼:“殿下。”
夙川扶住跌跌撞撞的影戎问道:“怎么了这是?”
看来已经忙了许久的影戎气都有些喘不匀称:“回殿下,战神殿下忽然抱了只身受重伤的狼过来,这不……”影戎晃了晃手里的这盆血水,“我来来回回打了十来盆水了,那狼身上的伤还是血流不断……”
影戎嘀嘀咕咕了一大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夙川摆摆手让他再去打水,自己则进了偏殿。
偏殿之内,一头硕大的白狼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焰白跪在它身边,手忙脚乱地处理着它的伤口。如此情形,夙川也来不及打听什么,他走到近前:“这是被何所伤?”
焰白满头大汗:“我也不知,我到时她便已经昏死过去了,我探过,她内息大乱、气血全散了,血一直止不住……”
“我去请药神。”见焰白难得急成这样,夙川也不敢耽误。
谁知他刚一转身就被焰白一把拉住:“她是妖……”
“妖怎么了?”夙川也明白焰白的疑虑,但此时担心这些实在多余,“你都破了父帝防妖的结界把它带到这儿来了,这妖气我在门外都能闻到,你现在担心被人发现它是妖是不是有点晚?”
焰白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听了夙川的话也只会喃喃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怕她死了……”
夙川起身朝外走去,一边说道:“那就不让它死。”
一会儿功夫,可怜的药神就从睡梦中被夙川硬生生地抓来了月旎宫,见到这只倒在血泊里的狼妖时才算瞬间清醒了过来,药神面露难色:“月神殿下……这……”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夙川打断道,“烦请药神救命要紧,其中若有不妥全由我来担着。”
药神这才去了狼妖身边,匆匆检查过后便从带来的木盒子里掏出几个瓶罐,挨个给狼妖喂了下去,一边解释道:“妖族之内丹乃修为所聚之处,此物的内丹被外力取走了,故而修为尽散、气血紊乱,小神刚刚喂了凝血之药,这会儿血已经止住了。”药神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脸色铁青的焰白,补了一句,“若两位殿下心急,小神便再渡些修为给此物,助它快些醒转过来。”
“不劳药神!”一听能渡修为,焰白的表情才活络一些,他对着药神连连施礼,“真真是有劳药神,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诶。”有了焰白这话,药神连忙收拾好了药箱,对着还在道谢的二人回了礼后,匆匆退出了月旎宫。他一边往回赶,一边在心里嘀咕——这月旎宫真是来不得,一回比一回刺激。
送走了药神,焰白急忙调整内息,只见他两手一比划,便将修为汇成一缕缕晶莹的仙法,递到了白狼体内。夙川看在眼里,并未阻拦,干脆拉着影戎回了自己的寝殿。
这一趟,焰白足足渡了千年修为给白狼,他收手的时候,本来奄奄一息的白狼身上的伤痕皆已痊愈,躺在地上成了一副呼呼大睡的模样。焰白又安静地守了良晌,才放下心来。
折腾了一夜,他推开夙川寝殿门时,影戎已经四仰八叉地在地上睡着了,倒是夙川还倚坐在床榻边翻着本书。见到焰白进来,他放下书,过去拉住焰白又出了寝殿,一边轻轻关上门一边说道:“这两天影戎累坏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焰白点点头,跟着夙川在庭院里坐了下来,夙川先开了口:“这便是先前给你递过消息的妖物吧?”
“她叫蛮它。”焰白认真地说道。
夙川微微一愣,笑着点了点头:“失礼了。”
焰白面露窘色:“哎呀,你别笑我。”
夙川又故意轻咳两声,才问道:“按说她也有万年道行,怎会就这样被取走了内丹?”
焰白担心地皱着眉头,这才对着夙川说了起来。
就在夙川布完星去了无极斋后不久,焰白正在玄鹤宫中推演兵法,忽而感受到了留给蛮它的那缕气息的召唤,以往蛮它也常不分时辰地召唤焰白,要么是吃到了味美的肉,要么是在某处绝美的风景里,大多数是胡闹,少有什么正事。
这个点焰白都准备歇下了,本是不打算理会的。但这次的召唤比起以往要微弱许多,若非夜深人静,恐怕都会被忽略掉。焰白放心不下,便应了召唤。
这再一现身,眼前的场面可把他吓坏了。此处是个隐蔽的洞窟,粗看下来大抵是蛮它这支妖族生活的地方,这时遍地都是狼妖的尸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焰白慌忙寻找起来,蛮它其实就倒在不远处,可她浑身的白色绒毛皆被鲜血染红,焰白险些没能认出她来。
如此伤势直接把焰白吓得没了主张,匆忙之下他便将蛮它带回了九霄,一往无前地破了天宫外防妖的结界之后才意识到不妥,而无别处可去的焰白已无退路,只好先抱着蛮它来了月旎宫,这才有了后面这些。
夙川听完,先是嘿嘿一笑,颇为意味深长,随后又安慰道:“好在是救回来了,你别担心了。忙了一晚上,你要不要先休息会儿?”
焰白摇摇头:“我等她醒了再说。”他百思不得其解,“蛮它妖法真的不弱,究竟是何人竟伤她至此?再者取走内丹又意欲何为?”
“等她醒来就知道了。”夙川瞅了一眼焰白,“不睡也罢,但你要不要回去换洗一身?你看你这浑身的血,别等人醒了再被你吓晕过去。”
焰白低头一看,自己这一身白袍早就被蛮它的鲜血染得也是触目惊心,他正要往外走,又有些迟疑地退了回来:“借你后院的温泉一用。”
夙川笑着点点头:“我去给你拿一身干净衣服。”
梳洗完毕之后,天色也渐渐泛青,焰白与夙川并肩坐在后院的温泉边,抬头望着星辉逐渐隐没在白昼里。焰白披散着头发,整晚未眠又心弦紧绷的他这会儿看起来有些憔悴。他扭扭脖子舒展了一下筋骨,转头问道:“父帝近日可召见过你?”
夙川摇摇头:“除了三日一轮的神议,私下并未见过父帝。”
焰白忧心忡忡地抿了抿嘴,像是有些口干舌燥:“我贸然破了父帝设下的结界,父帝肯定有所察觉,到这会儿也有些时辰了,按理说早该有些动静……自我带兵驻守天宫之后便与父帝交往甚少,不知他老人家在忙些什么,既无指令下达,也不过问三界近况,神议也越发匆忙。”
夙川知道焰白向来是最重体统的,身为战神行下这等唐突之事,这会儿平静下来怎能不慌乱?但焰白后半段说的这些夙川却并未挂心,魔界那番动荡,父帝身为天帝又怎会无任何作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明知幽冥术现了世,父帝肯定是琢磨针对幽冥术的办法去了。
夙川还未开口说些什么,焰白又心神不宁地站了起来:“要不我自己去向父帝请罪吧?”
夙川无奈地看了看焰白:“你家那小狼妖还没醒呢,你上哪儿去?”他拉着焰白又坐了下来,“你少安毋躁,你想啊,父帝恩怨分明,你这小狼妖先前递过金鳐的消息于天界,如今她遭遇不测你把她救回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焰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很认真地看着夙川说道:“她叫蛮它。”
“……好好好……又是我失礼了。”夙川干脆翻了个白眼,“你且等蛮它醒来,看看她恢复得如何,若能问出究竟是谁伤她才是关键,我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听过夙川一席话,焰白也总算恢复了些以往的沉稳:“此人明摆着是冲着蛮它的内丹来的,这妖族内丹可是对任何人都有大用的宝物,关键此人道行高深莫测,实在不是好对付的。”
焰白常年讨伐作恶妖物,所以要比夙川更清楚些,狼妖在整个妖族之内属于尊贵的血统,他们结对而行、低调行事,加上每支族内都相当团结,所以是极难对付的一类妖物。像今天这样整支狼族被灭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可见伤蛮它之人绝非等闲。
正在二人胡乱琢磨之时,从偏殿内传出一声虚弱的狼嗥。焰白与夙川对视一眼,一道飞奔了过去。
偏殿中,那白狼瑟缩在一处角落里,见到冲进来的二人,更是露出獠牙咧起了嘴,一副收到惊吓的模样。看到她这状态,夙川有些犹豫地停下了脚步,他还想拦一拦焰白,但焰白已经着急忙慌地冲了过去。
白狼看到焰白之后,眼神稍稍有了变化,接着,她拿鼻尖碰了碰焰白伸过来的手,竟嗷呜嗷呜地像是委屈了起来。焰白轻抚着白狼的脑袋,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