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元妡安抚的语调倒像是在宽慰他。
“我只是把他们两人对对方的怒气暂时转移到了我身上。而且,他们不会无聊到同我这个局外人计较的。”
陆柏舟一脸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了,你刚刚在和那名男子说什么?怎么那么久。”
元妡望了一把昏昏冥冥的天空,“没什么。”
陆柏舟又重新掂量了一下,朝少女道:“怀灵,通知我们坊市所有的人,下次见到那名男子,要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元妡回忆过往的思绪当然只停留于此,后头在坊市中发生的事她一概不会知道。
正如她见不到那天日光消散后黑幕降临的场景,她就不能提前做好充分准备去迎接风雨。
所以,她不会知道自己的留心与猜忌是别人摸清她的秉性后为她精心设计的圈套;
她不会知道一开始的偶遇就是刻意为之,那男子接触自己的真实目的就是要引起她的注意;
她更不会知道,在她和陆柏舟乘车离开坊市之后,坊市中还展开了一段重要的对话:
酉时已至。
寒气渐逐逼人。
白玉抹额的年轻男子和他身旁褐色衣袍的中年男人,两人仍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迹象。
年轻男子一袭墨色长衫落满了雪花,他并不伸手拂去,仍由其肆意占领了他的肩头。
他静声不语,这座坊市的建筑材料都是用的上成精品,足见其修造者之财力。
而结构布局也是错落有致,足见其构思者之能力。
最为关键的就是那座楼台,虽地处东南角落,但占据地形高度优势,恐怕足可览全景,观坊中全民。
如此别具一格的一座坊市,其建成和运营,若说背后没有豪门贵族的支持,实难令人相信。
男子负手徐徐在坊市之中踱来踱去。
而此时那位名叫陈祀的中年男人,正一直左拐右转,一步不落地跟着他。
终于在中年男人堵了他的路时,他停止了走动,忍不住开口,“你跟着我干什么,去把我们的毡帽拿过来。”
“殿下。”陈祀不解,“那些东西您还要来干什么?”
“送去给我的二哥。”男子的嘴角微荡开一丝笑意。
籁籁而扬的白雪仿佛也因这一笑而有了一瞬间的停止。
“殷王?殿下,殷王会要这些东西吗?”陈祀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殿下怎么会想到把这些寻常百姓的廉价物件送给堂堂皇室的殷王殿下?
这一手送出去,到底是在打殷王的脸,还是在打自己的脸?
男子却笑的笃定,“我送给他,他就会要。”
“可殿下……我真的不想过去,那边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们。”陈祀满脸难为情,眉眼都挤拢到一处。
“哦?”男子瞥他一眼。
“谁让殿下您非要架一辆载人马车来拉货,还不准我给马脚安蹄踏,不准我好好摆放货物,还要来坊市卖这种现在根本没人会买的东西。”
陈祀开始诉心中积压的埋怨,“这不,所有人都被我们吸引过来看笑话了。”
“这样正好。”男子继续负手踏步。
“啊?”陈祀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一时张口结舌。
“若不如此,怎能引起她的注意?”男子缓缓开口。
殿下说的是谁?要他的注意干什么?
陈祀满腹疑团,但这次他并没有问出口。
很多时候,自己都读不懂殿下的心思,猜不出殿下的用意。
有些时候殿下说的话、做的事自己根本想不明白,甚至觉得无甚必要,只有那个叫方明源的小孩才真正懂得,真正理解。
虽然他知道,殿下一贯对他们这些下人很是宽和容忍。
只是殿下毕竟是王庭天潢,身份高贵,所以他也不指望殿下能将他的想法清晰的告诉自己。
因为更多的时候,殿下需要的是无需言语表达、无需行动指示就能明白他所思所想的人。
就像那个十四岁的稚嫩孩童,虽然跟着殿下的日子不长,但总是比自己更能理解和协助殿下,这也是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的地方。
而对于自己的愚笨,殿下却丝毫没有介意,还是将自己留在身边重用。
因此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誓死效忠,来报答殿下之恩了。
“殿下。”陈祀回过神来,有些犯愁,“这座坊市需要监视起来吗?”
“不光坊市,那名女子你们也要好好监视。”男子的双目中幽潭之色愈来愈浓。
“殿下为何要上心一位普通商人的未婚妻室?”
陈祀不明白,殿下每日政务繁忙,而最近朝堂上的事更是让殿下日以继夜,无暇分心,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再去上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的身份可不止这么简单。”男子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