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娘从外头进来时,便看见了李祎那有些可怕的眼神,她平素是不大喜欢这个孩子的,盖因生他的时候遇着难产,又恰遇到韩青娘的父亲病故。对这个二儿子,韩青娘总是提不起任何去疼爱他的感情,所以在李祎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出了宫,早早搬进了自己的府邸。
母子二人也少有像现在这般光景,坐在一起商谈,她甚至从来没好好打量过自己的这个儿子。
如今这么一瞧才注意到,李祎眼角的痣竟然和她已经故去的先父一模一样。
御书房内,李乾迟迟不将国玺拿来盖章,司徒国舅等得久了,便也知道了李乾的心思。他只掀袍往帝王跟前一跪:“陛下,今日老臣忠言逆耳,来日亦有他人危言耸听。老臣愧对先帝,愧对先后,也愧对陛下,司徒家对陛下忠心耿耿,还望臣之罪过,勿要牵扯其他。”
“舅舅……”李乾喊着。
司徒国舅又说:“时辰不早了,臣先告退了,陛下也早些用膳。”
李乾点头:“舅舅慢走。刘彦之,你替朕送送国舅爷。”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长信殿外的人通传,直到正午时,才有玄武门的人来回话说,司徒国舅已经回府了。
韩青娘松了口气,但也并未因此就对司徒国舅和太子放下戒心。
她转而吩咐宫人呈上了笔墨,自写了一封陈词切切的罪己书,然后让人送去给李乾了。李祎李袀兄弟二人留在长信殿与韩青娘一道用了午膳后,便离开了,韩青娘在李祎临走前赏了他一串珊瑚钏,说:“这是先帝赐给我的,今日,阿娘将这手钏转赠给我儿。”
“阿娘?”
韩青娘抬手,抚了一下李祎的额头:“二郎先回去吧。”
“孩儿告退。”又深恭行了一礼,李祎才退出偏殿,带着自己的内侍出宫。
——莲华观——
皇后差点儿被废一事直到莲华山上已经是黄叶纷飞的时候,才有人趁着给公主送秋冬物资的时候,悄悄地说给了流月知晓。而流月的情绪变化也引起了李莲娘的注意,流月是瞒不住李莲娘的,哪怕流月不说,李莲娘也能从旁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司徒国舅……我阿娘幸而未被废,如若阿娘被废,我定要司徒一门女子做那再世的戚夫人!”满面厉色的小公主手中木剑横飞,场中央特意装来给她和关越练剑的稻草人,嘭的一声,身首异处了。
流月:“公主,公主消消气。”
“我虽然小,但不是什么都不明白,司徒国舅早就看我阿娘不顺眼了。宫中家宴时,他家中的那个表姑都已是他人之妻,至今未有子嗣,为的是什么,你们还不知道?”
李莲娘这忽然的回眸一笑,让流月觉得陌生,可又觉得理所应当。
她是陛下和娘娘的小公主啊,出生在皇室,生在长信殿,从小就特别聪明,这些事情要是能瞒得过她,那才奇怪了。
李莲娘转过身,朝慕容律走去:“师傅,莲娘给自己起了个道号。”
“哦?”
“如果莲娘生来就是要做王朝的一把刀,莲娘愿意做那个暗处之人,替父皇和母后铲平一切奸佞,扫清天下恶徒,还天下百姓一个海清河晏的大昭!”她这番肺腑之言陈词出来,慕容律只深深地叹了口气,李莲娘又说:“莲娘要做夜里火光,照亮黑暗,焚尽罪恶。”
慕容律说:“无烬。你可是想用无烬这两字,做你的道号?”
“是,师傅果然是懂我的。”李莲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