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各自凭借着种种以为的深思熟虑，做出正确的判断，却不知为自己的人生平添了多少爱憎情怨。月已上中天，天阶微凉，不知何时，刮起了阵阵西风，紧锁着枝叶，把刚开在枝头的嫩骨朵儿吹落于地。

石云岫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鼻子一痒，“阿嚏”一声，终于把三人默然无语的局面打破了。“你立在门外是何意呀，还不快进来。”率先说话的还是罗绮，他快速看了石云岫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只是重新拿起一个杯子斟茶。

赵仲轩拿起架子上挂着的斗篷，径直走过去，为石云岫披衣系带，同时语带温柔地说道：“是不是想回家了？”

石云岫抬眼瞧他，他笑颜以对，不知怎的，经他一说，石云岫果真有点儿想到了家，莫名想起了李清照的那首《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半夜凉初透。’念及此，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赵仲轩忙把斗篷拢到前面来，不小心触到她的手指，冰凉如水，没有一点温度。在石云岫缩回手前，赵仲轩一把将她的两只手包裹起来，如同呵护幼小的花蕊一样，“手怎么这般冰冷，莫要冻坏了。再等一等，我们便回家去。”

罗绮仍旧坐在那里，呆愣愣地看着他们，刚倒的一盏茶，片刻功夫就凉了。他想起自己也曾好几次握住石云岫的手，彼此传递情愫，诉说未来。

尤其是在一次飘雪时节，外头天寒地冻，百树凋零，不闻鸟语，万籁俱寂，沿窗户滚落的雪珠子融化后还未滴下来就凝结成了冰，变成一个个高高低低的冰柱子。

石云岫怀抱圆形袖炉，与罗绮围坐在红泥小火炉前取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紫菀将烫好的酒倒上，分递给两人，便坐到一旁，去忙手里的事了。

石云岫见她拿起一块绣撑细细地绣着，便有心要开她玩笑，“阿绮，你瞧，像紫菀这般容颜姣好、又是蕙质兰心，要嫁什么样人家才好呢？”紫菀听了俏脸上不觉一热，瞥了她家小姐一眼，跺了一跺脚，嘴上也是没半点饶人的，“小姐既有了美满姻缘，更要知书失礼才是，学做个人妻样，合不该拿我这个小丫头乱说事。”

“呦，从来只有小姐管婢仆，你倒好，管起小姐来了，谁给你那么大胆子？”石云岫捧着袖炉走了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

紫菀偏着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有意要再羞一羞她，便把眼瞟向罗绮，道：“这天底下除了罗公子，还能有谁管得了你呀。”

“你这坏丫头，存心找打。”石云岫装出生气的样子，随手拿起绣盒里的线团掷了过去，恰打在紫菀的鼻子上，随即自个儿禁不住笑出了声。这一下破了功，紫菀初次得到了胜利，别提多高兴了，就跟着一起开怀大笑。

以往牙尖嘴利的小姐和人斗起嘴来，从没有自己先往后退让的道理。如今当着心上人的面，不好随性子胡来，可真应了那句话了，要想石云岫服软，得先赢得她的芳心。心中这样想着，紫菀便有意看向罗绮，罗绮的一双眼可不是全栓在小姐身上呢。

罗绮边吃着酒，听主仆二人着实有趣的“拌嘴”，笑意盈盈地凝视着他的石云岫。冬季一到，寒意就送到了千家万户，每个人裹紧了棉衣，躲在家中，极少有愿意出门的。他和石云岫便趁着所有人意兴阑珊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共享这难得的清净世界。

恍然间屋外银光闪闪，罗绮的视线越过石云岫的肩膀，因有一扇窗没有关严实，从缝隙间能看到屋外的一点景色。原来不知何时，屋外又开始飘起了点点雪花，他忙站起身，对着石云岫道：“快看，又下雪了。”

石云岫一扭头，洁白的小雪花映入眼帘，顿生欢喜之情，明亮的眼睛里满满的笑意，便不顾逼人寒意，推开窗子，临风欣赏起雪中美景。离窗户不远处，恰有三两株红梅，开得正是鲜妍，雪一落到枝头上，黑白分明，反衬得梅花明媚娇羞，仿佛天地间的精华灵秀全系在这白雪红梅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