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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浔阳江头无琴瑟,大珠小珠落玉盘。

江州(九江)乃吴头楚尾,南通五岭,北频长江,右邻鄱阳湖,左连洞庭湖,自古就是舟车辐辏、来商纳贾,士高气清,兵家必争之地。更是当年诸葛孔明与周瑜大都督抗击百万曹军作为大本营的柴桑,故此人们将它冠以“天下眉目之地”的美誉。

秦爷和李商隐辞别了东林寺的僧人们,便一路风尘地赶来这浔阳江渡口,看天色已晚,便急急地雇了条木船安顿好行李,趁着落日的余晖向九华门外的浔阳楼走去。

华灯初上的江岸流光溢彩,与渔火点点的水面相得益彰,商隐一眼瞧见远处水池里的飞檐亭阁,不觉叹道:“这月圆之夜浔阳江头、甘露池边、琵琶亭前,怎么能缺少那两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圣手裴兴奴和施救江州百姓的歌女胡秋娘呢?想当年裴兴奴慕名从京城寻访胡秋娘而来,也是在这里,两个人情投意合携手归隐,空留下白乐天的‘此时无声胜有声,江州司马青衫湿’的绝唱。岁月流逝,不知她们飘落到何处去了?”

逍遥歪头嗔问:“你是说缺少母青蛙吧。”

进士郎诧异她怎么如此说,逍遥捂着嘴笑道:“她自己说的‘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不是青蛙精变的吗?”

德儿用手轻敲她的脑袋,假装教训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要不懂装懂,贻笑大方。那虾蟆陵是长安城里的地名。”

商隐纠正道:“准确地说是在城外东南,曲江边的地名。是歌姬舞妓聚居之地,夜夜笙歌不绝的繁华去处,诗僧皎然有诗形容‘翠楼春酒虾蟆陵,长安少年皆共矜’。因街口有那个提倡儒术独尊、三纲五常、大一统的西汉经学大师董仲舒的下马陵,关中人将‘下’念为‘哈’,所以就传开了成为蛤莫陵了。”

沿着江滨走,不用打听,那座青甍黛瓦、飞檐翘角、四重楼台、灯火通明、酒旗临风、车马喧嚣的就是浔阳楼了。

进得大堂哪儿还有空席位呀?墙上挂满了不知是哪朝哪代名人骚客的字画墨宝,柜台边为等座的摆放着临时木墩,冲着这金字招牌,既来之则安之,只好一个字等吧。

义方年纪小怎能坐得住?他四下里东瞅瞅,西看看,秦爷看人多让他安静一会儿,没过多久他又借引子要去撒尿了。

真是跟狼吃肉,跟狗吃屎,这义方是天生的好人缘,就去个厕所撒尿的工夫,也能碰上旧相识来。

“义方!”义方十分纳闷,暗想是谁在这异地他乡认识我呢?回头一看,是个老和尚。

看他已过耄耋之年,面如银盆,五官俊朗,两道苍眉下一双赤目,虽说年事已高,但仍神清气爽,身板硬朗。

“智常大师!”小义方一眼便认出来对方,喜出望外地扑上前去拉住和尚的大手。

老和尚抬出右手疼爱地抚摸着孩子的头问道:“童儿,你师父呢?”

义方把大师领到秦靖他们那儿,彼此互做问候,又把进士郎引荐给和尚。

和尚慈眉善目地端详着商隐,不住地点头说好,“一表人才啊!好面相。”

他向秦爷诚意邀请,“阿弥陀佛,秦施主,走,去楼上雅间,有个朋友让你见见。”

秦靖犹豫着问他:“方便吗?素昧平生的。”

老和尚大笑着说:“不是外人,是我的邻居。他若知道是护国公的后人和青年才俊李商隐来了,还求之不得呢。”和尚挽着秦靖的手,带着众人上了顶楼。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没等步入屋里,就听到从里面传出爽朗洪亮的笑声。

门帘轻挑,这雅间内古朴典雅,圆桌旁坐着两个人,正首的老者有副及胸的大胡子,粗眉方脸,头上戴缣巾,身披青色逍遥氅。

下首正襟危坐的青年一身皂衣胡袍,进贤冠下文质彬彬的清秀面容。

“李老师!是你老人家吗?”商隐深感意外地问候着。

“我道是谁在喊我,是义山啊!”那青衣老人站起身形惊喜道,“快,义山带你的朋友们来坐,小年,去唤堂倌添几付碗筷来,大家都快请坐。”

进士郎将双方相互介绍,原来这位老者就是曾与弟弟白鹿先生李渤一同隐居庐山的太学博士大儒李涉,所以归宗寺住持智常老和尚叫他邻居。可惜他年前被人诋毁,正流放江南思过呢。此次是从金陵来庐山故地重游,由老友和尚与弟子江陵(荆州)少尹王式相送返程的。

这王式是“重德名家,位望崇显”太原王氏的后裔,大伯王播生前为司徒、太原郡公,二伯父王炎是掌管宗庙礼仪的太常寺博士,他父亲王起乃现任山南东道节度使。

这商隐和王式在长安时也是有过一面之交的,王式较他大两岁,所以称他为式哥。

王式挨个给斟满了攒林云尖茶,老者指着进士郎不住地夸奖说:“秦英雄,你有所不知,这孩子天生的聪颖,每回同老宰相的二公子令狐綯来我太学,谈古辩今,才思敏捷,对答如流,当世之奇才呀。”

老和尚跟着说:“我就说他一表人才,好学识,好面相吧。”

老者摇了摇头和而不同地说:“不然,我早年跟司马头陀探讨过相面之辨,他乍看潇洒倜傥,眼神清澄而稳定,可你细瞧,他耳朵轮飞廓反,额头高广,下巴棱角分明,颧骨平而无肉,是怀才不遇之相,因其自恃甚高,会招致他人不满和误会,前途坎坷不定啊。”

李商隐无所谓地说:“命运是靠自己争取来的,怎能靠先天的一个痦子,几条皱纹就决定了呢?多年前蒙老师抬爱,在太学治学时使愚生受益匪浅,尤其是聆听老师的教导更让我茅舍顿开。”

李涉点头称是,又有重持教鞭之态,谆谆教导起来,“太学,正如蔡邕所说的‘太学以为博士弟子授业之所’。自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定儒一尊建立太学至今。设国子监,下辖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使各级官僚及庶人子弟均有求学可能,才有代代英杰层出不穷,历史洪流滚滚向前。”

“酒来喽!”

随着一阵清脆得似银铃般的女音,房间外转进来个二十几岁的少妇,她个子匀称,体态轻盈,举止投足落落大方,绝无扭捏拘谨的小家子气。

往女子的脸上看,是白皙圆润自来的亲近,妩媚眉眼天生的多情,“老菩萨,等急了吧?您的君山不老酒来了。”

老和尚立即笑盈盈地起身接过酒壶,“善哉,有劳蒋小娘子啦。”

智常大师如获至宝地揭开盖子,眯起眼睛陶醉地嗅着,“香,不愧是君山酒香藤酿出的长生不老酒啊。各位施主,贫僧能延年百岁全赖这仙酒哩。这酒可金贵,得来不易呀,洞庭湖吕家一年酿造是有数的,还要用在君山大会上,是轻易不给外人的,全江州城只有他们蒋家有这本事。一年里贫僧必来浔阳楼一次,承蒙小娘子父女俩的关照,得饮这神仙佳酿。”

说着将其他人的杯子满上,“阿弥陀佛,这可是好东西,诸位施主有福喽。”

老博士听说是君山不老酒兴奋异常,“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老邻居,借你的光品到仙酒,有幸,有幸啊。”

“还是得谢谢蒋小娘子,心里挂念着我这老头子。”老和尚眼睛笑得弯弯的。

那女店主亲热地嫣然一笑,“老菩萨德高望重,海内无双,不给您喝给谁喝?就是只有一壶也是您的。小女子先忙去了,诸位贵客请慢用。”说罢抛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转了出去。

片刻堂倌敏捷地手捧托盘将桂花茶饼、拌芦笋、汆石耳、爆竹笋、煸野菜、淋油黎蒿、春不老菜羹一盘盘端上来,煎、炒、烹、炸、闷、溜、熬、炖,摆得满桌子都是绿莹莹的。

“浔阳楼不简单啊,这店家娘子更是非比寻常,能弄得君山云梦君子的不老酒?”李涉对这家酒楼是刮目相看啦。

“善哉,那是自然,江州的酒家有一半是她们蒋家的,就连每年君山大会的厨子都是她家派去的,与江湖豪杰多有瓜葛,天底下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便会知晓,不夸张地讲,老邻居,就是眼下所说的话没等你出这雅间,人家就能悉数了解。”老博士默默点头不再言语啦。

商隐为老师布了一箸菜,直视着李涉关心地问:“看老师的面色和精神气并未被小人的迫害所影响,能拿得起,更能放得下,真佩服老师的胸襟和气量啊!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呀。”

老人哈哈朗声大笑地说:“归去来兮,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乎天命复奚疑!”

他夹了一根不老菜,意味深长地看着众人,“远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骨气,近有李太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气概,我辈如草芥,何谈什么放下放不下的呢?随遇而安吧。生活艰辛也不是没有领教过,一餐来之不易的感悟早已释怀。”

他又指着王式,“就拿他的伯父王播为例,年幼丧父,家道中落,沦落到扬州惠昭寺木兰院寄食,听到和尚敲钟就去吃粥。和尚看不起他,戏弄他,吃完了饭,再敲钟。王播饿了一天,拿着粥盆过去时发现扑了个空,很羞愧,在壁上题诗‘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闍黎饭后钟’。后来他当上了淮南节度使,成了一方诸侯。富贵了自然要重游故地,王播也不例外。他再次来到扬州惠昭寺,发现当年题写的那两句诗,已经被寺内僧人用崭新的绿纱精心罩好了。感慨之下,王播在后面又续上两句‘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不要怪世态炎凉,看人下菜碟,都因为生活艰辛啊。斜视正视只在回眸间,趾高屈膝全赖你自己,成功了,发达了,就会有乱嗡嗡的一群追随你,捧着你;失意了,颓废了,走在路上与人相遇,人家都装作不相识。同样一扇门一会儿是门庭若市,一会儿是门可罗雀。你说人家不对吗?还是自己错了呢?都不是,也都是。每个人都希望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可这要你为之付出多少艰苦辛酸啊。人有时走得太快了,就需要停一停,回观一下,让心清静清静,要学会豁达超脱。”

他望向窗外吟诵着,“终日错错碎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王式也深有感触,因他也是几年前受人弹劾,说他私结宦官王守澄,由殿中侍御史外放江陵的,故发自肺腑感慨道:“老师这句偷得浮生半日闲说得妙啊!人这一辈子起起伏伏,你是到头来成为人家脚边的沙粒,还是化作心底的传说呢?是甘愿在名利场上攀言附势了此一生,还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呢?”

他用手指着远处在晚霞映照下格外瑰丽的甘棠湖说,“秦英雄,你看见那湖上一抹长堤和石桥了吗?这堤是李公堤,那桥名思贤桥,是江州父老为了纪念老师的弟弟白鹿先生李渤命名的。十七年前,师叔来江州任刺史,体察百姓疾苦,敢于为民请命,三十六年的逋欠得以并放;他见城南有大湖阻遏往来,便纠集工匠在湖中筑堤。堤长七百步,南连山川岭,北接城南关,沟通南北,行人称便。堤上又建桥安闸,兼有灌溉农田之利,造福百姓安抚一方。白鹿先生一生为官称得上两袖清风,刚正不阿,像这样的活法才不枉此生呀。”

“王贤侄说得极是,人这辈子赤条条来,赤条条走,图的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呀。如不能扬名千古,也不要遗臭万年吧?”秦靖赞同道。

“现如今这江州刺史是谁?”李商隐为老博士夹了一箸菜。

李涉低头看着轻蔑地回答:“张又新,杨虞卿的姑老爷子,李逢吉的小跟班、干儿子,人称八关十六子之一,阴险狡黠,品格低下,一门心思掂对着害人,当年差点把李绅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此人不值一提。”

因为和尚不喝酒,故茶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约定次日李老师和秦爷他们同行,一起循江东去。

夜深了,听着梆子声声,几个孩子的肚子里也在咕咕作响,这晚饭也是过于的清淡了,没等月出东山,吃的那些树根野草就去了五谷轮回之所了。

逍遥鼓动起励儿、义方,夹带上德儿便似四只狸猫背着师父溜出木船。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离岸不远到处是白雾横陈,渔火映在墨色的江面上鳞光摇曳。

街上卖吃食的不多,没有挑选的余地,每个人先来了碗夜摊上的鱼丸,扎巴扎巴嘴好像意犹未尽。

再往前走,看那街口拐角处支着个小吃棚子,棚子里的食客只有三两个人,但星豆大的光亮却给这漆黑的夜色平添了几许暖意。其中一人从后面看那是个熟悉的背影,正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四个孩子互相挤了挤眼睛,偷偷地摸上前去,逍遥伸手一捅他的腰眼,大家齐声大喊:“义山大哥!”

这一吓,进士郎刚喝下的一口酒囫囵吞枣咽到贲门后,又一股脑儿地喷了出来,呛得他不住地干咳。

“你们这些臭孩子,吓了我一大跳,若不是我胆子大,就这一喊得吓躺下。”

稍微缓过来了,他抹去眼角的泪滴,摆出一副什么也瞒不过的样子,笑话着孩子们,“小馋虫们,是不是肚子抗议了,偷着出来打牙祭来啦?我在那饭桌上就看出你们没有吃好,对不对?”

德儿站在他的对面回答道:“那菜肴还是蛮丰盛的,就是素了些,味道也好,浔阳楼的招牌就是不同凡响。”

李商隐撇了撇嘴,“不同凡响个六饼,满桌子的杂草丛生,一点浑星都没有,真难为浔阳楼的大师傅啦。你这孩子就是太好面子,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就是口是心非,好就是好,孬就是孬,自己怎么做还用看别人的眼色吗?对得起天地良心,不损人利己就已经很好啦!瞻前顾后,畏手畏脚,耽误了大好青春,只能是望洋兴叹,一事无成。你看我胆子就大,有魄力,怎么想的就怎么来,我的青春我做主。”

他顺手放上两个泥碗,将酒倒满指着木墩豪迈地吩咐,“都坐下,德儿,你先打个样,带着你这两个师弟把这酒干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不喝不是好老爷们。”

逍遥抓了把油炸蚕豆,嘎蹦嘎蹦地嚼着,“义山大哥你吹牛,胆子小就是胆子小,刚才看把你吓的。”

商隐很不服气地说:“小丫头净瞎说,我胆子可不小,什么都不怕,除了我有个毛病见不得血,一看见就晕倒。”

正说着东面的小树林里传来时断时续的铜锣响,停了片刻又发出瘆人的摇铃声。一丝疑惑浮现在李商隐那白皙的脸上,“赶尸的都在湘西呀,怎么赣北也有这行当了,罕见,罕见,奇怪,奇怪。”

“不足为奇,这几年我们江州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几波赶尸的。”摊主在抹邻桌桌子时插上一句。

励儿好奇地问商隐:“什么是赶尸的?”

“赶尸是三苗蛊术的一种,属白巫术。让一连串客死他乡的尸体,尾随在赶尸者身后,穿州过府地返回故乡。相传几千年以前,南蛮的祖先蚩尤公公原本是炎帝的部下,住在东海之滨,他率兵在黄河边与黄帝对阵厮杀,直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打败了要往后方撤退,蚩尤不忍留下死难的弟兄,军师出了个主意,让他拿符节在前面引路,自己在后面督催。军师装扮成蚩尤的模样,站在战死弟兄们的尸首中间默念咒语,祷告神灵后对着那些尸体大声呼喊,‘死难的弟兄们,此处非尔安身毙命之所,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魂勿须彷徨。起来回家啦!’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蚩尤高擎的符节后面规规矩矩地向东走。黄帝的追兵来了,蚩尤和军师联手作法引来五里大雾,将敌人困在迷魂阵里。因是军师所司之法术让大家脱的险,大家自此又把他叫老司,又由于老司最后所用的御敌之实乃雾术,而雾笔画太多难写,于是改写成一个‘巫’字而代之。其实,这巫字上面一横代表天,下边一横则代表地,而中间的那一竖就表示符节了;竖的两边各有一个人字,右边那个代表蚩尤,左边那个代表老司,意思是要两个人联合起来才能作巫术。”

这故事把孩子们听入迷了,

“太可怕了,死人还能走路。”

“太刺激了!真想见识见识。”

“假的吧,吓唬小孩的吧?”

“那尸体是不是得拴上,能乱跑不?”

进士郎不用抬头就分得出哪句话是谁造的句。

四周是万籁俱寂,连一丝风都没有,谁也想不到在树林的草丛里趴着五个人,四个孩子是自愿猎奇来的,进士郎多半是软磨硬拖被拉来的,其中也有想一睹为快的心思。

铃声由远而近,黑乎乎的一团席卷过来,最前面的法师脚蹬草鞋,身穿青布长衫,腰系黑色腰带,头戴青色布帽,后背桃木剑,踽踽斜行。他一手提着盏灯笼,火光半明半灭闪烁不定;一手摇动摄魂铃,引着身后三十多个尸身紧跟随行,每隔六七尺用草绳串住,粽叶斗笠和青色长袍大褂将尸体的整个身子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清垂挂在脸上几张画着符的黄纸。

法师时而将铃铛挂在腰间,从背后取出小阴锣嘡嘡嘡地敲上一阵;时而向空中撒上几张纸钱,这活人与死人的组合在郊外荒野之中,诡异地游走于惨白月光之下,恐怖得让人毛骨悚然。

鬼鬼祟祟的队伍从几个人的身边溜过,却从死人堆里发出嘤嘤的哭声,吓得义方不自觉地将身体向逍遥靠紧,两只小手下意识地捂住眼睛。

这前面后面的僵尸蹦跳着,可夹在中间的却是一溜小跑,商隐不禁低语,“僵尸怎么不跳,跑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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