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被遗弃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被当做一具尸体,随意扔在那个荒凉的、不时有野兽出没的乱坟岗。”
“他本来应该在那时就死的。”
“可是啊,上天似乎不忍心,于是他活下来了,呵,我之前一直觉得这是上天的仁慈。”
“一个弃婴在绝地中逃得性命,他应该庆幸的,或许。”
“一个太监救了他,把他带回了宫中。”
“那个太监似乎很是喜欢他,于是给他起名叫:狗杂种。”
“太监时常陪他玩耍,用一条细长细长的鞭子,在他身上印下了无数痕迹。”
“他是喝狗的奶水长大的,奶水中时常搅拌着狗尿,甚至是那个太监的尿,似乎这样更能体现出太监对他的爱。”
“他五岁之后,就没有美味的奶水可以喝了,于是他时常和狗抢食,可是他似乎太虚弱了,次次都弄得满身是伤。”
“而太监似乎却很喜欢他和狗搏斗之后,他身上的伤,因为太监每次都会拿出珍贵的、如同雪花一样白的盐巴,轻轻地、温柔的抹在他的伤口上。”
“不过他不喜欢盐巴,因为盐巴落在身上,不似雪花一样冰冰凉凉,反而会让他很痛、很难受。”
“但是太监喜欢,所以他只能忍受着,在太监开怀大笑之后,得到一块黑黑的馒头,这个馒头是他唯一不用和狗搏斗就能得来的食物。”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院子里的红花第七次盛开之后,院子里来了一个人,是个和他一样大小的小太监。小太监看到他之后似乎是得到了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围着他大叫:狗杂种,狗娘养!养来汪汪学狗叫!”
“后来啊,小太监又带了其他的太监来,日子长了,他才明白自己和太监一样是一个人,不是狗。”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和这些小太监一样,每日吃着瞧起来就很好吃的饭菜,穿着能抵御寒冷的衣服,晚上能睡在屋子里。”
“后来他学会了和人一般讲话,而不是如同狗一般狂吠。他明白了人是有父亲和母亲的,也明白了他是被父母遗弃的;他明白了太监不过是把他当做一条狗、一只宠物来取乐;他明白了上天让他活下来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不想轻易放过他。”
“未曾经历这世间种种疾苦,怎能这般轻松一死了之?”
“于是他恨,恨意滔天。”
“在一天晚上,他潜入太监的屋子,一口咬在太监的喉咙上,死死咬住,任凭太监在他身上拳打脚踢,也绝不松口。”
“后来,太监被他咬断喉咙而死,而他却依旧没有放过太监,他扑在太监身上,如同一条饿疯了的狗一般,在太监的身上啃咬,一口一口,将太监的血肉撕下来,嚼碎了咽进肚子。”
“第二天,被咬的不成人形的太监被人们发现,同时被发现的还有昏倒在太监身上的他。”
“他觉得,他应该会被人们杀死,用最残忍的手段,狠狠将他碎尸万段,但是他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比起活着,受尽折磨而死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解脱。”
“可惜,他又活下来了。”
“人们被他疯狂的举动所震惊,将他视为妖魔,妖魔杀之不详,没有人愿意为了太监报仇而惹祸上身,于是人们把他套进袋子里,扔到粪桶中,随着粪水一起扔出宫外。”
“后来,他被一群黑衣人所救,黑衣人问他想不想学武功?”
“他本来是不想的,他只想死。可是黑衣人又说,练了强大的武功就能报仇,问他难道不恨吗?”
“恨吗?当然恨,恨太监虐待于他,恨父母遗弃他,恨苍天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于是他跟着黑衣人来了。”
“可是啊,他是不详之人,又能做得了什么事情呢?练武?一介天阉本来便有残缺,更别说幼时未曾吃过一顿饱饭,虚弱的身子就算不眠不休,也练不成武。”
“希望啊,绝望啊。他在绝望里待的好好的,却总有人将他从地狱中拉出来,给他希望,又让他绝望,然后狠狠一把将他推入深渊。”
“不过,还好,总算可以死了,浑浑噩噩十三年,吃尽了世间的疾苦,如今,这诸般痛苦终于能放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