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东泱前陶冉老板就告诉世缘,应家公子已经被寻回家去了。
当时是经历了一番震惊、心碎、惶恐和绝望的,然后细细碾碎自己吞下,现在再度历劫的世缘,是一点都不愿意回忆当时是怎么平复下来的。
其实回忆了也回忆不出什么,她的潜意识早已经将那段痛苦深埋,因为太痛了,遗忘才是最好的解脱。她还来不及接受被抛弃的这个事实,找了很多情非得已的托词麻痹自己,腹中的骨肉却开始了强烈的排异行兆,让她根本无暇自伤。好在浅婴一直在,她有可以治疗陶冉背痛的药,似乎也有能力暂且稳住她的身子,世缘感激莫名。
她还记得浅婴低眉握着她的手说:“有些选择是迫在眉睫的,你要想明白什么最重要。”
这句话把世缘从泥淖里捞了出来,比起为情爱自伤,受不住蛟龙气息的孩子才是燃眉之急。再想想,便豁然开朗。
应慕云不在又如何,她终归也是成全了自己的天长地久。她想,应慕云这般走了那也是好的,不然她真怕陶冉老板气不过强绑了他来挖心掏肝,那世缘绝对是会疯了的。
浅婴被隔出东泱海岸前跟她说:“心定了,你就会变强大。”
世缘浅笑:“谢谢。”
浅婴继续道:“这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要好好走下去。但是你要相信,你不会是孤立无援的。”
世缘以为浅婴的话只是安慰。在噩梦一般的处刑之日里,在海岸边等死的她,是揣着这句安慰闭上眼的。
没想到的是,她竟真不是孤立无援的,她等到了来救她的人。
世缘被一声长吼惊醒,感觉心突然就恢复了有力的跳动,于是睁开眼。
来的人并不是应慕云。
而是他的哥哥,应慕虹。
三年多未见的应慕虹,比起记忆里相差甚多,世缘愣了很久才想起来他是谁。不是因为面容变了,而是因为他如此憔悴不堪。
应慕虹红着眼睛冲到海岸上,寻到世缘小小的、浑身淌血的身体时,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扑过去想要抱住世缘,但看到她浑身流血不止的伤口时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才触及她的血,就被惊得不住颤抖,咬牙切齿仿佛深受其痛的是他自己一样。他无以宣泄心中的愤懑,最后用尽力气响着血迹延伸的起点——断龙崖,一声长吼。
世缘睁开眼看到的,是应慕虹仪态尽失、悔恨满面的样子。
此时已是容不得片刻拖延。应慕虹想起之前被叮嘱的话,强忍着、小心翼翼地抱起垂死的世缘,轻轻擦去她脸上一片模糊的血肉,唤了她一声:“姑、世缘姑娘……”
世缘看到他的眼眸,和应慕云真的很像,她想确认是不是应家大公子,却怎么都说不出话了。
应慕虹应该是被世缘这副模样吓到了,世缘知道如果有铜镜在,她也会把自己吓到。他强忍着颤抖,捧起她的脸,呢喃着安慰她:“世缘姑娘,没事的、没事的,你别怕……”
他迅速而又轻柔地掰开世缘的嘴,把药丸碾碎了送入她嘴里,再仔细给她罩上防风的轻衫。最后,发现世缘的青丝全部糊着血凌乱不堪,又解下了她的银色发带,重新给她拢好了头发再扎好。
世缘听到他慌乱的声音:“我……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别怕。”
应慕虹背起她,不再做任何停留、直奔新立的东泱倾山山庄而去。
世缘昏迷前只记得他急红了的眸子、和那颠簸却宽阔的肩背,和应慕云真的很不同。
“应慕云那小子呢?怎么是应家大公子来了?” 陶冉老板被浅婴拦着,只能远远站在海岸边干着急,终于看到那抹身影来救走了世缘,他才舒了一口气。
这几日他一直私下想着,若那个应家真的是像王八羔子一样没有一句话就走,他一定冲去他们那去把应慕云揪出来、挖了心肝,还给世缘一个交代。
等来的居然是应慕虹,这实在让他有点意外。想想还是一肚子火,他愤愤不平:“弟弟的烂摊子哥哥来收?这算什么?”
浅婴摇摇头:“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
浅婴解释:“这烂摊子不是弟弟的,而是哥哥的。”
陶冉老板诧异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去的点滴。
“世缘这条小蛟龙呀,完全不知道应慕虹的存在啊。”浅婴无奈笑道,“当年世缘从东泱带走的,不止是二公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