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道:“你明白就好,朕知道你一直很明理。所以朕才命你待在暗处,保护太子,为他肃清沿途障碍,保他顺利登基,那么朕便有一日薨逝,也可瞑目了。”
楚玉桁道:“皇上正当壮年,万不可说这等话,岂不是让臣惶恐?臣只知大魏江山千秋万载,皇上万寿无疆。”
皇上叹息一声,“朕这一生,已听了太多次的山呼万岁,可是千百年来,又有哪个帝王真正能够万岁?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只是如今朝纲混乱,危机四伏,朕如何能放心把这样的天下交给太子?”
楚玉桁沉默片刻,道:“陛下放心,您还有我。”
皇上听了这话,那炯炯眸光陡然变得柔和下来,仿佛蒙了一层雾气,“玉桁,你可怪朕?”
楚玉桁道:“微臣不敢。”
“若不怪朕,为何至今仍不肯叫一声父皇?”
楚玉桁心头一震,微微垂眸,没有开口,皇上道:“朕知道对不起你,其实朕亦与你父子情深,何尝舍得你受苦?只是朕既为一国之君,必当以江山社稷为重,自己的喜怒哀乐为轻。你自幼聪明睿智,心机能力都异于常人,所以朕才将你放在这些尔虞我诈之中,为的是你能够扫清黑暗,还大魏一片清明。”
楚玉桁声音微颤,低声道:“父皇……”
皇上道:“太子他的确处处不如你,可他毕竟是太子……”
楚玉桁藏于袖中的手紧了一紧,皇上道:“太子乃国之重器,不能染垢。所以这些血腥肮脏之事,只能由他人代为完成。非常之事,更需要非常之人,天下除了你,再也没有人能堪此大任,朕的一番苦心,你可明白么?”
“臣……明白。”
皇上道:“朕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这天下就是这样,有明便要有暗,有人光风霁月,便要有人晦雨阴风。你时刻记得,你与太子不仅是君臣,更是兄弟,你这一生都要保护他,辅佐他开创万世太平。”
有明就有暗,他注定是帝王无上荣光背后,遮在地上的影子。
楚玉桁突然撩开袍子,跪地道:“皇上,臣愿意一生一世效忠太子,父皇所交代之事,我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定会完成,我只求皇上一件事……
“什么事?”
“臣想娶一个女子为妻。”
霎时之间,屋中陷入了入骨的沉寂。皇上凝视着他,楚玉桁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显得执着不屈。
皇上就静静地看着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彦辰,你可知道,一个人若想做成经天纬地的之事,就一定要忍旁人所不能忍,弃旁人所不能弃……”
楚玉桁猛地握了下手心,皇上又道:“所以这就要你足够坚忍,也足够强大。而感情,恰恰是最容易让人脆弱的东西……”
楚玉桁颤抖着,“皇上是想让臣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家国天下,难道不比儿女私情重要的多?”
“臣可以两全!”楚玉桁痛苦地看着皇上,声音嘶哑,“只要皇上答应臣这个请求,臣必然一生一世效忠太子,即便日后肝脑涂地,万箭穿心,也百死无悔,只求皇上成全。”
说完,他伏在地上,深深叩首。
皇上叹息道:“彦辰,你从没求过朕什么,想不到第一次开口,竟是如此荒谬的事情……”
“皇上……”
皇上阻止了他的话,“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女人,不能成为你前行路上的绊脚石,而你……是朕选中的人,有些东西,是必须要摒弃的……你明白么?”
楚玉桁颤抖着,没有说话,皇上又语重心长地道:“彦辰,非常之事,需要非常之人,朕对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千万不要辜负了朕。”
楚玉桁颤抖着嘴唇,他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臣——遵命。”
“你退下吧,朕累了。”
楚玉桁站起身,躬身退下。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屋檐的阴影,皇上才叹了口气,“一个野兽,竟也有了感情,也有了欲望,这是何其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