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唯过了一把“铲屎官”的瘾。
临时主子是一只中华田园猫。
小家伙本来就虎头虎脑,每日与国宝为伍,也沾染了几分灵气,无论是穿行于雕梁画柱之间,还是蹲坐树下仰望枝头小鸟,还是在阳光下横卧打盹,都自成一景,随手一拍就可以做明信片。
正当何唯拿着手机与“主子”捉迷藏时,与地砖上的乌鸦粪奋力厮杀的“江直树”吼了句:“何不食肉糜,有人找。”
何唯:“……”
等在门口的人,穿着深灰色大衣,牛仔裤,白板鞋,头发刚剪过,挺拔又精神,如冬日里的一棵白杨树。
何唯小跑着过来,脸上还带着逗猫时的温柔,看清来人后,条件反射地笑着叫了声:“嘉扬哥。”
对方愣了下,也回以微笑。
然后同时沉默。
何唯先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去了你们工作室,被告知你在这里接受劳动改造。”
何唯笑,但明显不如刚才那样毫无芥蒂。
陈嘉扬看着她的脸,问:“最近好吗?”
“还行。你呢?”
他没说话,何唯看他一眼,被他的眼神刺痛了一下,那分明写着“我不太好”,可她不想探究,也不想敷衍过去,只能沉默。
陈嘉扬说:“天气不错,陪我走走?”
“好。”
两人沿着墙根漫步,一道长长的红墙延伸开去,从墙头可见里面的飞檐斗拱,墙根处堆着尚未消融的积雪。这种地方有种不一样的气场,在别处匆匆流逝的时光,在这里会放慢脚步,会驻留,甚至凝固。
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他渴望这一刻的时间能慢一点。
陈嘉扬打量一眼身边的人,如果穿上宫装,比时下热播的宫斗剧里的各种小主还要娇俏动人,而且自带一份天然的矜贵。
悔意让人心口发疼,他开口:“其实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要去一趟西非,这几天就出发。”
何唯抬头看他。
“几年前我们在几内亚买了个矿,前期建设已完成,要开始投产了,我爸让我负责。”
“那祝你旅途顺利,工作更顺利。”
“谢谢。”他顿一下,“你不问我要去多久吗?”
“多久?”何唯意识到严重性:“要去很久吗?”
陈嘉扬眼里浮现出笑意,“看情况,顺利的话几个月,希望借你吉言。”他语气自如了些,“小唯,最近虽然没来找你,但每天都想着你,总想给你打电话。”
何唯垂眼不语,他继续:“想和你约饭,听你说好玩的事,一起去旅行……”
“嘉扬哥。”
“我还是有这个机会的,对不对?”
何唯的脚被绊了一小下,路面上有一块砖头翘起。她用脚踩,像要把它踩平,双肩包上挂着一个小小物件,随着她的动作一荡一荡。陈嘉扬看了一眼,是个刺猬,跟她穿的长筒翻毛靴一样的蓝。
何唯因为低头,声音有点闷闷的:“嘉扬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对林曦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面露尴尬,“……我对她,没有感觉。”
“能允许那种亲密举动发生,至少是不反感的,对不对?”何唯看着他,眼里并没有指责,只有真诚,还有一丝迷惘。
陈嘉扬想了想,坦诚道:“我最近也反思过,我始终把她当同学,当朋友,除此之外,可能的确比对别人多了一点东西。”
他顿一下,“大一那年冬天,有一天早上下大雪,我们寝室‘钉钢锤’,输的去食堂打饭,我穿着厚羽绒服缩着脖子从食堂出来,看见一个女生正在扶自行车,车把都摔歪了,再一看,还是认识的,就上前帮忙。”
“我听说过林曦在外面做家教,没想到这种鬼天气还要去,就开了个玩笑,‘你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直到她骑上车子离开,我才意识到刚才表现有点伤人,从那后,有什么能帮的就帮一下。”
“我们专业大二可以出国交换,她本来也被选上了,最后的名单上却没有她,被人顶了。这两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觉得真是同人不同命,我承认,对她除了敬佩之外,还有点同情。”
何唯想到“江直树”新给她起的外号。
以及,这不是同情,应该叫“怜惜”。
陈嘉扬申明:“但这都无关喜欢或爱,如果她是个男生,我也会同样,能帮就帮。当然,她对我有好感,还暗示过,我也明确表达过不可能,以为说开就没事了。”他顿住,“我太天真了。”
何唯没说话。
如果她是个灰姑娘,遇到正直又善良的“傻白甜王子”,也会想要牢牢抓住吧,甚至用一些手段。或许,她依然不屑如此。谁知道呢,这世上并没有“如果”。
何唯想了想问:“那你怎么就知道对我是喜欢或爱呢?”
陈嘉扬温柔地答:“我当然知道,就算以前有点懵懂,经历过这一次,也千真万确地知道了。”
他目光灼灼,情真意切,仿佛只等待她那微微一点头。
何唯听见心底的一声叹息。
正要开口,包里手机却响了,她翻包时,小刺猬挂件再次出现在陈嘉扬的视线里,晃晃悠悠,他忽然想到什么,眼底柔情褪去。
电话是田云岚打来的,何唯刚听了一句,脸色就变了。
陈嘉扬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何唯看向他,嘴唇微颤:“我爸,昏倒了。”
***
陈嘉扬开车送何唯去医院,一路上不停安慰,也许只是一时劳累过度,休息一下就会好的。还拿自己老爸当反例,肝火旺盛爱发脾气,三高问题占了两高,被医生严重警告过数次,何叔叔生活作息向来健康,还有健身习惯,可能是阿姨太紧张,言辞夸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