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个专属铃声。
轻柔女声,英文歌,still alive。
这个声音沉寂太久,以至于他都要忘了它的存在。
他看着楼上,只差几步,胜利在望,幸福就在眼前。可铃声一直继续,颇有些不屈不挠的意味。他清晰地听到一句:While you’re dying I’ll be still alive.
And when you’re dead I will be still alive.
他踟蹰数秒,转身,往下走。
***
何唯以为自己肯定是晚婚一族,不说别的,老爸就第一个不同意她早早出嫁。
奈何命运如海,瞬息万变,一个大浪拍来,天翻地覆,幸好有人抓住她的手,沉沉浮浮,找到一座岛屿,打造出一个属于他们的小世界……
走进民政局时,何唯接收到目光无数。
或许,她的确像是走错门,不仅看起来不够法定婚龄,还只有一个人,而且背了个硕大的包。
包里除了必要证件,还有她的小恐龙,小貔貅,小刺猬。这是她的精神财富,分别代表着亲情,友情,爱情。还有那个画满了某人的手的速写本。嗯,是红娘。
她以为周熠会提前到,没关系。她还从书架拿了几本书,有罗素的《论幸福》,送给他的精神食粮。这会儿她打开的是梭罗的《瓦尔登湖》。
随意一翻,刚好看到一句:“人类之所以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温暖的地方,或者舒适的地方,首先是为了获得身体的温暖,然后才是情感的温暖。”
她会心一笑,看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求婚,她除了第一时间的惊讶,然后是甜蜜,恢复理智后还有欣慰,这说明,他的身份也没那么见不得光。
何唯忍不住张望,他怎么还不来?难道是堵车?
她拿起手机,又放下,好像她有多急不可待地嫁出去似的。
直到窗口透进来的光线一寸寸暗下去,身边的空位越来越多,何唯的心也渐渐凉下去。同时又升起隐忧,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她不假思索地打出电话,没人接。
她又拨了另一个号码:“我要结婚了。”
那边应该是在忙,“嗯”一声,随即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
“和谁?周熠?”
“是。”
她不等妈妈反对,就挂了电话。然后,又编辑了一条微信。“老爸,我要结婚了。”
没有回复。
她怅然一笑。再打周熠手机,关机。
那颗悬浮在半空中的心,“咚”地沉了下去。
命运如海,瞬息万变。
何唯一直等到民政局下班,周熠始终没有出现。
***
何唯回去时,田云岚的车等在门口。
田云岚清减了许多,下巴尖削,干练中又多了几分凌厉。
面对妈妈急切的眼神,何唯说:“我开玩笑的。”
田云岚皱眉:“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
何唯幽幽道:“身世都能开玩笑,还有什么事不能?”
一句话把田云岚堵得哑口无言。
隔了会儿,她说:“我听青姨说了,你今天上午回去过,是去拿户口吧?”
烟头在门里听到何唯声音,开始挠门,汪汪叫。
何唯掏出钥匙开门。
田云岚似乎也感觉到什么,说:“跟妈妈回去吧。”
何唯固执道:“明天再说,我累了。”
田云岚按下钥匙锁上车,“我跟你一起等,等周熠回来有话跟他说。”
何唯挡住,“妈,我求你了,别插手,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
她脸上明显疲惫,眼里有些血丝,还有哀求。
这眼神,田云岚不禁一愣。也让人心疼,她柔声道:“小唯,妈妈最怕的就是你也这样,重蹈我的覆辙。”
何唯笑一笑,“不会的。”
“我跟你不一样,周熠也跟那个人不一样,我相信他。”
***
田云岚离开后,何唯放下大背包,给自己煮了面条,给烟头拿了狗粮。
又打一遍电话,依然关机。
倒是看见老爸的回复,原来在民政局下班前就回了。
只有三句话。
“婚姻大事,不要当儿戏。”
“至少要在了解之后再做决定。”
“他配不上你。”
再看发送的间隔时间,何唯无声笑了笑,眼里湿润,继而蔓延。
她不想放任想象力去折磨自己。这个时候,她想起卡蜜尔。爱情重要,但事业和梦想更重要。罗丹可是个有名的工作狂,名言之一是:工作是人生的价值,人生的快乐,幸福之所在。
她也要去工作,可刚开了个头,就被搭架用的铁丝伤到手指。还是上次雕刻桃核时碰到的伤口,旧伤未愈,特别疼。
她简单处理了伤口,忽然满身疲惫。这两天睡得不好,全靠一股信念支撑。她上楼拿了条薄毯,躺在长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听到烟头低声叫,何唯立即醒过来。
门推开,有人进来,裹挟着一身酒气。
何唯心里一凛,他很久没这样喝酒了,烟也明显减少,她还打算制定个婚后规则,其中一条,就是把烟戒了。嗯。虽然他抽烟的样子很男人,但她更希望他有一个健康的肺。
周熠看见她从沙发上坐起,问:“怎么还不睡?”
一如往常的语气。
何唯答:“我在等你。”
他愣了愣,走过来坐下,离她有点远。
何唯问:“你去哪了?”
他摊下手,“喝酒。”
“为什么?”
他扯了下嘴角,“……婚前恐惧症?”
何唯没有笑,也没有表情,眼睛不眨地盯着他。
周熠左右看了下,一眼看到烟头趴在地上,也正看着他。
像是也等他给一个说法。
他抓了下脑袋,说:“我那天,有点冲动了。你还太小,应该以学业为重。另外,先斩后奏也不大好,好歹养育二十年……”
何唯接过:“你可以跟我说,我又不是恨嫁女。”
周熠嘴唇动了动,说:“对不起,我考虑不周。”
何唯无声一笑。
周熠看着烟头说:“我无拘无束惯了,一想到以后要养家,要担起责任,就有点……连觉都睡不着。”
何唯问:“你是跟我生父一样,不愿承担责任?”
他愣一下,“是吧。”
“不,你不是。”
周熠抬手扶额,“随便吧,总之,我反悔了。”